在回程的路上，楚杰不停的接到汪总发的微信消息，游戏各种情况的截图。他该是很无语吧，如果楚杰能和其他同事稍微有一丁点关系，这样的转发都不该由汪总亲自完成。

楚杰也很无语，退了那个公司群，他和那个公司所有人都没了关系，那是他奋斗了接近两年的公司啊。不想用人情冷暖来形容，他安慰自己，现代人节奏太快，他们只是在剔除无效社交，前同事和前男友一样的节奏，过去了，就没必要再有交集。

到了公司，司机直接带着楚杰往电梯里走。刚下电梯，汪总的助理就在大门口迎接，亲自刷了门禁卡，楚杰有些哭笑不得，入职和辞职都未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平行世界》却给了他最高的礼遇。

到汪总办公室，汪总从椅子上起身，还勉强保持着平时的优雅，“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是被攻击了么？被攻击我解决不到啊。我们最开始没经验，基础安全这块做得不牢靠，我们本来以为我们做的只是个测试版。”楚杰也不坐，就站着望着汪总。

汪总走过来，拍着楚杰的肩膀，楚杰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照片里的情景一闪而过。

汪总会错了意，叹息着，“你的辞职申请我还没签，你的门禁卡也依然有效，你的社保我们没停，你依然是我们的一员。你休假的这一个多月，我没逼过你，我花了很多时间和韩国公司斡旋，我希望找到你们双方都能接受的新的方式，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不仅仅是我们赔钱的问题，很可能，你的平行世界就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们可以等，它快等不到了，现在只有你能拯救它。”

楚杰心里有些触动，一句话就拉开了汪总和楚杰的距离。汪总的眼里永远怀揣着事业、公司、员工，而楚杰的眼里永远只有儿女情长，他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是因为他最钟爱的《平行世界》，而见了汪总的第一面，所有的都忘记了，想的就只是他和柳岚之间的关系。

烂泥扶不上墙，说的就是他这种人，虽然他一度贵为韩国分公司的副总，果真，只是因为赵菲菲的粉饰太平。

“如果，我说如果，你依然决定放弃它，我希望你亲自发布游戏停运的消息，所有事情，还是有始有终比较好。”汪总的语气里透露着十足的真诚，楚杰知道，这是他放手一搏的假意，可是这样的字眼，却真的很让人心酸。

汪总斜靠在办公桌旁，看着楚杰微低着头，双手抄在牛仔裤的裤兜里，嘴唇在不停的抿动。

助理过来敲了敲本就开着的门，“汪总。。。”然后警觉的看着楚杰。

“没什么不能说的，楚杰又不是外人，是不是还在恶化？”汪总皱着眉头，语气也很不耐烦。

“是的。点名了要对话游戏策划人。”

“知道了。你先去会议室吧，给大家说我一会就过来。”

“好的。”助理踩着高跟鞋离开。楚杰觉得今天的听觉异常发达，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他似乎都能听见。

“哎，没事的。”汪总直起身子，故作微笑，“你能赶回来我已经觉得很开心，既然下定不了决心，那我就帮你下决心吧，先暂时停运吧，我不想放弃的，等到国服地图出来，同时这段时间加强安全建设，到时候一起上线吧。”

汪总侧转身去办公桌上拿笔记本和笔，一副作势要离开的样子，“我要去会议室，你想去旁听么？”

楚杰抬起头，“黑客是和我对话了就可以停止攻击么？”

“目前来说是这样。我本意是你回来，帮我们争取时间，她不攻击，留给我们做安全防御体系。当初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到，服务器架设太随意了点。”

楚杰没听汪总说完，点了点头，“走吧，我同意对话。安全体系做得不好，也是我当初的失职，该我补救的。”

汪总如释重负，“谢谢你楚杰。你要相信我这句话是出自真心。你可以不喜欢我人，但是作为商人，你帮我节约了赔偿款，我也该说谢谢的。”

楚杰苦笑，跟着汪总往办公室外走。汪总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头，走过他的办公室，走廊的左右两边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汪总小声的说，“左边菲菲的办公室和右边柳岚的办公室我都空着，可能是年龄大了，很多时候会怀念以前，其实也没过多久时间，竟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楚杰低着头，默默的走，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两个办公室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恍如隔世的人又何止是汪总。

到会议室，楚杰一眼就看见了小胖，没听说他的职位有提升，但是，和这些各个部门负责人同时坐在这个会议室，那么楚杰走后，接手《平行世界》的人，果真是小胖。

汪总清楚公司每一个人的实力。

小胖比以前成熟了，不是长相，是心境，他看见楚杰走来，起身，直直的望着他，从容不迫的给楚杰解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昨天晚上开始我们服务器被一直攻击，现在整个平行世界一直在不停地复制衍生，就像细菌繁殖一样，复制品跟原品大同小异，速度很快，服务器完全承受不住，崩溃速度越来越快。”

楚杰安静的听着，他们绝交以来，第一次小胖对他说了这么多话，而且是，面对面。放在以前，小胖是不屑的。

“黑客说要和我对话吗？”楚杰问。

汪总走到会议桌最顶端位置，招手示意两个人坐下说。

“上周有个女黑客上游戏平台，结果发现她老公在平行世界里和别人结婚了，一怒之下把我们黑了，这个病毒一直复刻系统，现在已经几百个游戏区了，我们一直在试图删除这些服务器。”

“删除这些服务器不难啊。”楚杰有些不明白的看向主管数据安全的部门负责人。

“是不难。她复制出来，就知道我们会删除，她增长的速度有多快，我们安全部门的删除速度就有多快，可是我们无法预判到她会在什么地方做复制，复制规律是随机的，这会给我们游戏带来一个致命的缺陷。”小胖抢着帮安全部门负责人解围，试图将数据库被攻陷的矛盾焦点带回了游戏设计的本身。

“没破坏游戏本身的逻辑，但是会造成两个本可以在同一个世界相逢的玩家，其中一个去了复制地图，简单点说，就是本该相遇的人，碰不上了。这是黑客的本意吧？不改变游戏本身规律，却让结果大相径庭，为的是我们改变游戏规律？”

“是的。”

“你们可以轻松的找到她，准确点说，她留下线索让你们找到她，最终完成和她的对话。”

“是的，虽然她用了无数的国外服务器作为跳转地址，但是我们安全部门的人依然找到了她，她留了封信给我们。”数据安全部门负责人感激的望了一眼小胖，小胖的每一句话都在维护着他们，尽量将他们的责任降到最低，或者说尽量证明他们在及时的反应，弥补过错。

“她的诉求呢？”

“她认为游戏是虚拟世界，不应该牵扯上神圣的婚姻，也就是说谈恋爱可以结婚不行。她觉得这个虚拟世界没有权利赋予人法律上的婚姻关系。所以，你们必须删除掉所有承认法律关系的功能。这点，是文化背景的差异，国外文化，将婚姻上升的高度和我们国内玩家不同。”

话题到此，小胖才算终于彻底的从游戏安全问题带回到了游戏设计上。所有相关的人在心里应该长舒了一口气，而楚杰在这一刻明白，成熟后的小胖，如果成了敌人，将更难对付了。他帮了所有人，然后又将问题丢回给了楚杰，游戏的架构设计，只有楚杰能完成，如果楚杰拒绝更改游戏设计，那么游戏的失败就可以全部归结给楚杰。

楚杰低着头，外人看来是楚杰可能在犹豫，其实楚杰心里在想，谁给了小胖质疑游戏设计的勇气？或者说，谁给了他底气让他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些话。

楚杰摇摇头，“我不可能更改这个设计，这是核心。”

话一出口，办公室就像突然出现了许多头苍蝇，交头接耳声音轰然响起。

“那只能停止运营，给够时间从底层开始架设防火墙。”小胖寸步不让。

楚杰没看他，抬头望向汪总。汪总只是看着，也没打断。楚杰知道，小胖只是帮了汪总唱红脸，汪总在办公室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白脸。

三十六计里最常见的，李代桃僵。

“楚杰！”身后的会议室门边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楚杰疑惑的回头，柳倩！“不好意思打断你的会议。”柳倩看向汪总，“汪总，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单独和楚杰聊聊。”

“没事，柳倩，你随意。”汪总对柳倩挤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