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嘴唇和牙齿应该是人体器官里最矛盾的存在。用他们形容两个人感情好的时候叫唇齿相依，形容两个人有矛盾的时候就说牙齿和嘴唇这么亲近，偶尔都会牙齿咬到嘴唇。

楚杰和赵菲菲第一次冲突发生在首推地图的选定上。

那是在他们爬山回来几天之后。

本来研发部门是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首尔地图的开发，一组负责国内地图的开发。两个组由楚杰带领，独立工作，互不交叉。

而且，从头到尾赵菲菲都不插手研发部门的事物，却突然跑来告诉楚杰，准备集中力量先开发首尔地图。而且，她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楚杰正在跟两个组长开小会，还有个会议记录员在旁，一共四个人知晓了这个临时决定。

楚杰当场愣住，其他三个人马上低了头，假装在讨论刚才的问题。楚杰拉过赵菲菲，回了赵菲菲办公室。

“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首尔地图紧迫性更强，我们人员有限，先集中开发首尔地图。”

“我们一早就说好，一定要两边同时出，这样两个市场都有代入感，市场反应也才会一致，可以有效降低运营成本。”

“如果代理出去了运营成本就不是我们考虑的啊。”

“代理也是希望挣钱，我们能充分考虑他们的运营成本就更利于代理出去这件事啊。”楚杰觉得自己被绕了进去，“不是，我问你什么意思，是想问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私自就决定了？”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了么？又没在大会上宣布。”

“你这叫商量，两个组长都在，他们两个知道了，就是整个研发部门都知道了。”

“你可以交代他们不说啊。”

“你脑子是不是短路了。嘴巴在人家身上，表面不说，私下不能讨论呢？”

赵菲菲不想争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托着脸，“哪有管不住员工嘴的领导。保密制度不是都有么。”

“赵菲菲，你有点常识，制度管人是在工作上。私下人家有私交的。”楚杰也来了气，坐在沙发上，闷着。

“伟杰想快点上运用市场，所以首尔地图要快点开发完，还要留够测试时间。”

“我们完全可以推测试版本，试运营期间有BUG没问题的，只要能够及时改进，你是不相信我的专业，不相信我的时间铺排么？”

“不是，伟杰说韩国市场对细节要求很高，所以我才想集中人力的。”

楚杰火冒三丈“伟杰伟杰，你就只知道伟杰。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一恋爱就没脑子了么？是我更了解自己的游戏还是一个外人更了解我们游戏？”

赵菲菲也来了火，“楚杰，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我哪有恋爱？再说了，是你让我信任伟杰，说什么人家了解首尔市场，了解首尔用户。你是哪根筋没对，自己打自己的脸，还这么啪啪作响。”

楚杰被逼得气紧。“不可理喻！真的不可理喻！头发长见识短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我警告你，不准碰我的研发。”

“神经病啊，我是对整个公司负责，该你研发部门妥协的你就得妥协。”

楚杰站了起来，“绝不妥协，要么你开我，我走人。”说完楚杰几步走到门口，气急败坏的摔门而去。

赵菲菲也气得在房间里暴走。她不知道楚杰为什么会这么大的反应，不就是因为有其他人在场她提前说了么？那也是因为一直想等他单独一个人的机会，可是他一直在忙，身边一直有人，如果不早点说，等林伟杰去了欧洲，又至少会耽误半个月，时间不等人啊。

例假还没结束，这一气，赵菲菲觉得下身血液在加速澎湃。包里的纸巾没了，赵菲菲无奈，只得提了包出门去找超市。正好可以避避和楚杰的针锋相对，也出去透透气，顺便找点吃的，美食能够给人带来愉悦。

出了门赵菲菲才反应过来，这圈号称最繁华写字楼群房租奇贵，一般超市根本无法负担房租，所以周围没超市。想掉头回去开车，又发现通行卡落在了办公室。只能翻着导航，步行去偏僻一点的地方去找超市。

地铁站内超市和卫生间都有，赵菲菲决定去最近的地铁站。

收拾好一切，赵菲菲看着地铁站内来来往往的人流，他们的面容和中国人的面容没多大差异，只是他们的面色淡漠、脚步匆忙，不像国内的地铁站内永远是热情洋溢的笑脸。

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地铁站内的商家开始将商品摆放在显眼位置。咖啡自动贩卖机随处可见，咖啡文化在韩国根深蒂固，赵菲菲犹豫了一下，这个时候，她很想喝一碗热汤，家里的保姆做饭的时候都坚持有一碗汤，面上漂着少少的油珠，和几颗翠绿色的葱节。

回办公室吧，不确定楚杰是否还在生气；回酒店吧，一个人去餐厅显得有些空落。赵菲菲突然就决定自己去逛街，明洞街头有许多流动摊贩，食材花花绿绿的摆放着，好炖在一锅汤料里翻腾。

转身去自动售卡机上，全韩文，连英文都没有，赵菲菲不知道哪一站是明洞，就直接选了终点站。首尔的地铁线路很发达，各种颜色代表着不同的路线图，赵菲菲看着许多线路都交叉向了同一个地方，她觉得，那应该是明洞，毕竟，首尔的旅游门面。

上了地铁，听着广播里一站又一站的报送地名，然后准确的听到了“明洞”的发音，很接近中文。而且许多乘客都起身准备下车，一般来说旅游门面都集中在城市中心，方便游客，也方便本地居民换乘。

顺着人流出了地铁站，果真是明洞。这个地方来过很多次，只是以前都是打车或者有地陪，第一次独自出行，又准确无误的找到，赵菲菲的情绪稍微得到点安慰。

轻车熟路的找到小摊贩聚集点，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关东煮，赵菲菲直流口水。摊贩前围着些大概是下了班的韩国人，他们站立着，用韩语，谈笑风生。赵菲菲走向前去，尝试着用英语跟小贩交谈，小贩却连连摆手，尝试着和周围的其他食客说，其他食客也无奈的耸肩回应。韩国人的英语普及程度确实不如想象中的高。

急中生智，赵菲菲拿了一串肉串，看着小贩，小贩自己拿了一张韩币，赵菲菲就从自己包里拿了同样颜色的一张递过去，小贩笑着点点头，赵菲菲也禁不住笑了，肢体语言，果真是全球通用的交流方式。

吃饱喝足，赵菲菲开始在明洞街头漫无目的的闲逛。街头全是各种化妆品店，店员用流利的中文招揽着客人。做销售的，总是有自己独特的方式准确观察出顾客的各种特性，赵菲菲不知道自己的哪个细节暴露出了和这些平价韩妆不符，店员热情的给她介绍，哪些东西在中国国内很火，适合拿回去送礼，耐心的教赵菲菲识别国内代加工和韩国本土出产。

赵菲菲本无意买东西，一圈游说下来，导购单也捏了一大把。店员善意提醒，过海关的时候一定要拆了包装，有海关人员问起来就说是自用，现在补税挺贵。

赵菲菲突然就很受用这样的善意，告诉她自己暂时在韩国工作，所以不是去机场提货。店员有些遗憾，这种情况，没办法享受免税政策。拿了单子想要给赵菲菲办理退货。赵菲菲笑着拒绝，“不用不用，买下吧。等过段时间回国正好可以去送同事。”

店员反复确认，赵菲菲都肯定的点头。店员感激的说“谢谢。”拿着单子，全部重新改成含税价。

赵菲菲站在旁边看，“你是中国人么？”

“是的。我是中国人，在首尔读书。偶尔过来兼职。明洞这边大多是中国游客，所以需要中国导购。”

“刚刚看你和其他店员说话，你韩语也挺好。”

店员笑了笑，“我是延边人，朝鲜族，我们的家乡话，只是正好在这边就叫韩语，然而我觉得我是在说方言。”

“小姑娘挺幽默。”赵菲菲心情又明朗了些。

“姐姐是心情不好吧？”

“怎么说？”

“刚刚我在门口，看你过来的时候兴致不高。而且又独自称出来逛街。一般来说独自出来的游客，可能都是刚刚跟同伴吵了架，人生地不熟，赌气都不敢往陌生的地方去。”

“哈哈哈。”赵菲菲由衷的赞叹，“好眼力。果真销售好手。”

“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赵菲菲摇摇头，“男性朋友，同事。”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句，“不过一直很喜欢他。只是他有女朋友，我也大概即将有自己的男朋友。”

赵菲菲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之间，很想跟面前这个陌生姑娘说说话，大概是她那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那你应该很难吧。这样了还要一起工作。我本来在酒店前台兼职，是固定倒班，更方便我安排课程，可是因为和同在一起打工的前男友分手，没办法才换了工作，这个兼职不固定，上一天班结算一天的。”

“你会想他吗？”

“不会，生活朝前看。我相信我的梦中情人是个盖世英雄，一定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姑娘改好了单子，笑着递给赵菲菲。

赵菲菲接过来，“你看着年龄比我们小很多，结果你也看周星驰。”

“美好的爱情不管哪个年龄段的人都会憧憬。我觉得周星驰的爱情比韩剧好看。大概，那才是我们骨子里的文化根基。”姑娘指了指赵菲菲手上的单子，“一会你逛完了再来取就行，不用提着。”

赵菲菲却将单子递回给姑娘，“送给你吧。你比我更适合。一点心意，为你说的生活朝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