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体育馆的地铁上满是看演唱会的人，他们拿着灯牌、横幅，很多不算太年轻的人都在兴奋的讨论着各自的座次和今夜盛会所期待的一切。

看着他们，楚杰才觉得，这才该是看演唱会该有的样子啊，褪下所有的现实烦劳，进行一场三小时的狂欢。而狂欢对于目前的自己是多么渴望的奢侈品。

下了地铁站，就陆续有人迎上来，压低了声音问，“要不要票，要不要票？”楚杰没见过这种阵仗，连连躲着这些人走。

体育馆门口挤满了等待进场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兴奋的表情，正门口的售票窗口开着，楚杰过去碰运气，结果工作人员告知目前没余票，只有等待有人退票后才能再次购买。也有同样和他来咨询的人都得到想同的答案，楚杰才真的开始意识到他有可能无法融入这场狂欢。

又有人走过来询问要不要票，楚杰稍微有些犹豫，旁边有人冲过去直接开始讨价还价，售票点的广播适时的响起，“倒卖门票犯法，为了保护自身合法利益，请从正规渠道买票。”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一次衰退。

楚杰木然的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暗淡，看着时间距离开场已经只剩一个小时，楚杰仔细的观察着那些正在讨价还价的人，说好了价格，就偷偷摸摸的一手交钱一手交票，然后火速的撤离现场，连验票的环节都省略了。

这样的交易确实太过风险。

正六神无主的时候，手上捏着的电话在颤抖，周围太闹，连铃声都已经听不见。看到屏幕上赵菲菲的名字，楚杰竟然生出了救星的感觉，语气也有些雀跃，“你到了？我真的没买到票。”

赵菲菲故意幸灾乐祸的笑，“3000一张，保证真票。”

“你在抢人。”

“不看拉倒，我转身就能卖4000。你看这买票的人这么多。”

“好好好，3000就3000，当还你的情，毕竟你还给我同城快递过出差旅行的装备。”

赵菲菲突然就在电话里一沉，语气瞬间变得柔软，“你还记得？”

“额。。。“楚杰心里一紧，这是要有多心心念念才会在对方偶尔的一句温柔就无限的夸大，这是爱得有多卑微？清了清喉咙，调整了语气，”你在哪，快现身，要开场了。”

“右前方，1点钟方向。”

楚杰抬头，赵菲菲站在离售票点不远的地方给他招手。

步子飞快的跑过去，“票呢？”

赵菲菲拍了拍随身的包包，“在呢。连票的，一起检票进去就好了。”抬手看了看手表，“还有一会才开场，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算了，我在公司吃了点面包的，不饿。完了再去吃东西都行，不耽误进场。”

正说着，有工作人员从里面开了铁大门，场外等候的人一窝蜂的往里挤。楚杰眼疾手快的拉了赵菲菲退到一边。等大部队进去，楚杰才转过头提醒赵菲菲，“走吧。”

却见赵菲菲一副痴呆相的傻楞着，“你怎么了？”

赵菲菲的笑意更浓，“第一次亲密接触。”

楚杰瞬间丢开拉着她手腕的手，气鼓鼓的往里走,赵菲菲在背后快步跟着，急急的叫，“你等等我。”

进到场馆内，体育场几乎已经满了一大半，刚刚下过雨的场地有些湿润，内场的秩序比想象中好了太多，楚杰一排排的对着标号的数字找寻他们的座位。

待找到位置，楚杰才发现他们的位置竟然这么好，正对舞台，既能看清楚台上的一举一动，又能不费劲的在左右两边的大屏幕上看清舞台的每一个细节，“你这座位怕不是买的吧？”

“是买的。只是花了关系好的，好座位从来都不会流落到外面。”赵菲菲故作神秘的笑着，“给你透露一下，一会张惠妹有个支出来的伸缩台，支出来的位置，刚好在我们面前，我们这个位置比一排的VIP还要VIP。”

楚杰没吭声，他觉得自己的心态真的已经变得有些不好，赵菲菲这样的话换做以前，他会因为这种惊喜而欢天喜地，可是现在，他又深深的感觉到了有钱阶级的优越感。

天已经蒙蒙灰，敏感之间最为动人，气氛温暖又暧昧，这样的场合适合求婚表白或是留下美好回忆。

楚杰有些丧气，这样的场景就应该和柳岚一起，只是对于楚杰的演唱会邀请柳岚拒绝得有些生硬，甚至好像还带着责备，“你明知道我没空。”这几个字让人生生的觉得距离感。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让楚杰赌气似的即使一个人也非要看这场演唱会。

灯光师逐渐将灯架大灯打开，直指舞台中央，似千钧一发只欠东风，夜幕降临，白色的荧光棒摇摇曳曳连城一片，随着一声鼓乐高昂，场馆里的音响发出低沉的哼唱声，全场欢呼、震耳欲聋。

灯光追随着舞台正中，升降台缓缓升起，偶像登场。大屏幕上显像出一身红衣的张惠妹，全场的尖叫声更浓。

偶像还是那个偶像，开口就让人热泪盈眶。

这样以回顾为主的演唱会开场竟然没用张惠妹的成名曲《姐妹》，《战之祭》的歌词太过生僻，楚杰无法跟着哼唱，可是看着大屏幕上那张脸，脑子里浮现的是高一时候的那曲《给我感觉》，灯光肆意的在舞台和观众席肩挥舞，一连串的快歌被张惠妹驾驭得不急不躁，现场嗨翻了天。

“写信告诉我，今夜，你想要梦什么颜色。。。”《听海》一出，整个现场变成了大型青春回忆录现场，每个爱过张惠妹的人都有过将这首歌的歌词抄在笔记本上的经历。

全场大合唱的声音快要压过了张惠妹的声音。

“我最亲爱的，你过得怎么样？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依然亲爱的，我没让你失望，让我亲一亲，像过去一样。。。。”

楚杰一时心慌意乱，回忆涌上心头，那一年，《我最亲爱的》这首歌一出，横扫大街小巷，那时候和柳倩刚刚确认恋爱关系，楚杰即使没有那种悲凉的情绪，也依然沉浸在林夕的词里不能自拔。柳倩扯了一半耳机过去，听完整首歌，搂着楚杰的脖子，“我永远不会叫你亲爱的，因为我永远在你身边，我们不用缅怀过去。”

楚杰轻搂过柳倩，吻着她的额头，“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天使，等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好。”

“我带你去看张惠妹的演唱会，在演唱会现场给你求婚。”

“好。”

那么认真。。。那么深情。。。那么简单。。。

可世事啊，你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如果你也听说，有没有想起我，想普通交朋友，还是你，依然会心疼我。。。”熟悉的旋律想起，楚杰听出是那首《如果你也听说》。

顷刻间，鼻子有些发酸。

“你是在想柳倩还是柳岚？”旁边的赵菲菲终于忍不住刷了一下存在感。

楚杰征了征，他想好好回答这个问题，这个演唱会，他通篇在想柳倩，但是他知道，那不是因为爱，他的难过只是因为这太过变化的世事，让他对未来不那么确定，曾经他是轻易就以为爱情可以天长地久的人，可是初恋的变故在一点点撕碎他的坚持，他其实是在害怕，害怕自己被这世事侵扰得随波逐流，变成了以前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我只是想给所有的事找一个出口，不想憋在心里。”

赵菲菲点点头，“我爱上你的时候就在想，这个男孩怎么可以这么安静，成熟，比身边那些毛头小子稳重了太多。这个男孩写的作文为什么永远都是老师念的范本，那不是女生才该有的细腻心思么？”

楚杰没来得及回话，音乐声停止。张惠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条彩虹旗，“下面这首歌，我想献给爱情，不管你们是男男爱，女女爱，我都希望那是你们最好的爱情。献给你们，《彩虹》”

音乐声起，身边的人开始激烈的躁动。张惠妹在台上大声说，“唱这首歌的时候如果镜头对准你，请你亲吻身边的爱人，你们的爱会投射在大屏幕上，让全场分享你们的爱。”

“你整齐洁白的床，是我倾述的地方，抱你哭着到天亮。。。”这首同性主题曲是楚杰最没感觉的歌，可能是因为不能理解那样的爱情，所以没办法感同身受。可是大屏幕上扫过的男男情侣、女女情侣，他们泪流满面，哭着拥吻，这样的爱情让旁观者都会觉得震撼。

突然，楚杰的脸上感觉到一阵炙热，白光刺眼，旋即反应过来镜头对准了自己，大屏幕上出现了楚杰和赵菲菲的脸，周围的人都转头过来起哄着他们这对幸运儿，“接吻、接吻、接吻。。。”左右两边的人开始起哄，镜头不依不饶的对着他们，全场的目光都在追随着他们，赵菲菲轻轻的扯着楚杰，楚杰觉得汗水瞬间从头皮渗出，他只得伸出手，拥抱赵菲菲。

镜头终于调开，楚杰松手的瞬间，看到赵菲菲满是泪水的脸。

“我宁愿现在就死去，带着你的体温，回忆和你的拥抱。”

楚杰心痛得颤抖，为不得不辜负这样一份赤裸得彻底的爱。

如果你看过2015年张惠妹乌托邦巡回演唱会，《彩虹》那首歌，镜头对准的人，唯一没有亲吻的，就是楚杰和赵菲菲。他们复杂纠结的情感在那一刻定格，成为他们未来走向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