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光速，楚杰捏着手机，立马打下两个字：“在的。”

可是心里却被复杂的情绪牵绊着，没有立刻发送，而是小心翼翼的倒数，54321。。。回车。

“我在以前我们常去的学校门口那个咖啡厅等你。”

回忆一击即中，那四年，漫长如沙漏的大学四年，有过无数难熬的瞬间，总觉得足以征服世界的才华被禁锢在45分钟的课堂、各种考试、寝室、食堂、图书馆几点一线里难以舒展，一年又一年，以至于毕业那一天，寝室室友在寝室里做着郑重其事的告别，楚杰都觉得多此一举。

离开的时候，楚杰的行李箱很空，他执拗的认为自己是最好的财产，其他的都显得无足轻重，柳倩陪着他从宿舍楼穿过校园，他们说说笑笑的全是对未来的憧憬，校园广播里单循环着朴树的“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进到他耳朵里的丝毫没有感伤。

不过两年时间，以为绝对不会想念的校园时光成了心里最沉重的包袱，以为一直会陪在身边不离不弃的爱情早早的翻了篇章。

而现在，他们即将在他们熟悉的地方相聚。

走进咖啡厅，依然是门口那个挂件发出的“欢迎光临”的机械声，他不知道是这么多年都没换过，还是坏了又换了新的，反正是同样的电脑配置音，精准得没有丝毫变化。

柳倩依然坐在她常坐的那个靠窗的角落，那个时候他们喜欢坐靠窗边，不是因为外面人来人往的风景，是年轻的爱情，大多喜欢招摇过市，喜欢被窗外的人把他们当成风景。

“你看着成熟了。”楚杰拉开柳倩对面的椅子坐下，面前的柳倩穿了条剪裁得体的黑色连衣裙，长发被她挽在脑后，没有化妆，却用了稍微有点颜色的唇彩，年轻貌美的五官就立马生动，这样的装扮有点像柳岚。

“为了不在婚礼上显得太过稚嫩，早点习惯。”柳倩倒是说得直接。

“找我有事？”

服务员过来拿菜单给楚杰，让他点餐。楚杰没接菜单，随口就说了句，“番茄汁加一份金枪鱼三明治。”

柳倩突然就笑了，待服务员走远，看着楚杰，“你的口味好像没变。”

楚杰盯着柳倩面前喝了还剩一半的番茄汁，“番茄汁是你喜欢的，我只是习惯了。”

柳倩环顾了这整个咖啡厅，“这里所有的都没变，装潢、摆设、菜单，甚至，连服务员都没变。”楚杰跟着她的目光，看向在吧台里忙着摆弄榨汁机的服务员，有些疑惑。

“永远是学校勤工俭学的上进孩子。”柳倩补充了一句。

“这点来说我们要感谢父母让我们充分享受了大学的美好，不用过早的经受社会的冷暖。”

柳倩收回自己的目光，“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区别。”

无言以对。

“柳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晴朗说我可以任性的在婚前完成自己的遗憾清单，我想了想，我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好好给你告别。”

楚杰盯着桌子上安静的手机，喝了一口服务员点餐时留下来的柠檬水。“有钱真好。可以不用去理会世俗的繁杂，活在自己矫情的世界里。”

柳倩楞了一下，这样的楚杰是她陌生的模样。

服务员端了番茄汁过来，楚杰接下来，和柠檬水并排摆着，“柳倩，你看哈，在我眼里，这柠檬水和番茄汁没任何区别，无非是因为坐在这里，需要点点东西，柠檬水是免费的，所以我需要点其他可以够得上消费的饮品。我很少到咖啡厅，所以只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来点。而在你的眼里，或者在你们这类无所事事的人眼里，我就成了沉迷或者缅怀过去。”

楚杰喝了一口番茄汁，“喝了番茄汁后，味觉会火速传递到大脑，让我们区分出和柠檬水的区别，有了区别总要作出点反应，在这样无聊的找不到话题的对话中，我就只能依照你的情绪，说点你可能喜欢的听的话，然后就好像成了我们共同缅怀过去。”

楚杰不知道心里突然生出的烦躁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柳倩开场白就提到了晴朗，在他的眼里多出了挑衅的意味，这样的挑衅正是目前正压在他和柳岚身上来自赵菲菲的影响力。

“如果你今天只是想了结什么遗憾，那么我的答案是没必要。我们没有遗憾，怎样的分开都是分开，感情不是游戏，不能大家平心静气的坐在一起，倒数123，然后两个人的记忆就剥离了。分开，总有一个人要先走，但是不是先走的人就一定不难过，我早已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你不用来可怜我，让我从被遗弃的澡泽里找到平衡点。我自己已经找到了，并且火速脱离了出来。”

柳倩静静的听着，等着楚杰说完最后一个字，柳倩才慢慢的开口，“你果真是被文学耽误了的理科生。逻辑思维能力之强。”

“我高中就是理科生，只是一直语文成绩很好。”

柳倩点点头，“我没忘。”

三明治端过来，服务员贴心的多备了套餐盘，柳倩也没想要征得楚杰的同意，直接从他盘里拿了一块放在自己的盘里，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简单的食材果真容易标准化，常年保持不变的口味。”

楚杰没搭话，手机屏幕却亮了，柳岚说还在办公室加班，让楚杰不要等了，楚杰回了句，“我等你。”然后放下手机。

“是我姐吧？”柳倩说得漫不经心。

楚杰迟疑了一下，他不确定是柳倩的猜测还是柳岚已经对她坦诚。

“我和我姐没秘密。你们的事我知道得不少。”

“哦。”楚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我姐有没有告诉你她什么时候爱上的你？”

楚杰想了想，摇摇头，这个话题，他们确实没有讨论过。

“大概是从一瓶番茄汁开始。你从医院出来，失魂落魄的走回家，长长的路你走了好几个小时，途中你买了瓶番茄汁。我姐说那一刻，她看见了爱情，即使是你对我的爱情。她从那一刻就开始沦陷，是不是很喜剧？她也觉得喜剧，但这是事实。现在回到你的番茄汁和柠檬水的理论？如果当时你没拿那瓶我爱的番茄汁，会不会你和我姐就没有开始的可能？所以你说他们之间有没有区别？”

“柳岚跟着我一直走回家？”楚杰有些不敢相信。

柳倩没回答他，轮到她要开始诉说自己的内心。

“每一段对过去的回忆都是因为现实和过去的重合而虚假错乱，扑所迷离。如果不是你和我姐现在的状况，我想我的遗憾清单里，应该没有你。我没遗憾过我的选择，就像你们现在这么混乱你也不会后悔当时选择和她在一起一样。我约你出来，是想正式告诉你，我坦然的接受你成为我的姐夫，不用遮遮掩掩，不用有来自我的压力。那是我姐，她的辛苦我知道，她是个好女人，她值得拥有好的爱情，而你，是好的爱情，我曾经拥有过，所以，我有发言权。这是我现在坐在你对面的原因。”

楚杰大大的意外，柳倩的成熟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她刻意的穿着，她的成熟体现在她翻天覆地的内心，曾几何时，她只是个沉浸在爱情小说里或喜或悲的小女生。有哪里不对？一个人的快速成熟往往是伴随着生活的巨变，可是柳倩明明选择了可以让她生活无忧无虑的晴朗，那个男人任凭外面是如何的天寒地冻都有足够能力给柳倩温暖的城堡，无坚不摧的城堡。

“柳倩，你过得快乐么？”楚杰说得有些心虚，为刚刚自己狭隘的内心，自以为是的高谈阔论。

“快乐。”柳倩肯定的回答，“大部分人都希望能看见前任过得不好，我们家楚杰不会，所以我是确定你是真的想关心我。”

两个人默契的笑了，他们无比坦荡的用了我们家这种定语，是因为在彼此心中都真爱自己青春时候的爱情，是那样美好的经历成就了他们更想要的现在的时光，现在的人。

“你以为有钱就有了一切，不是，会更艰难，因为要捍卫目前的财富。这是我和我的爱人现在要努力做的事。”

“都不容易。”

“是啊。都不容易。所以不要害怕我的快速成长，只有快速的成长才能帮上晴朗的忙，才能对得起他给我的一切。”

楚杰端起番茄汁，碰了碰柳倩的杯子，“敬我们现在的生活。”

“楚杰，你知不知道，如果刚刚，你但凡表现出了一定点对过去时光的怀念，我都会替我姐不值。”

“我对感情从无二心，前女友也不能动摇丝毫。不过你这一招够损的啊，万一我处于礼貌故意表示出对以前的留恋，那这冤情不就大了。”

“少来了，我就随口说说，谁有兴趣来试探你。我就是替我姐担心。”柳倩收起了笑容，“她年龄比你大，又有过一段婚姻，压力比你大，很多事情，明明是她所愿，她可能都不敢去争取。公司的事我听晴朗也说了些，那个赵菲菲我不认识，只是你要理解晴朗，赵菲菲的资金对公司是有利的，所以晴朗不会因小失大。”

“不用担心。如果我的工作沦落到需要别人的同情或者不合常理的帮助，那你才要真的担心你姐姐所托非人。我们的生活毕竟是我们的，你们再亲，终究都是两家人了。”

“我有个疑问。”柳倩偏着头看着楚杰。

“你说啊。”

“姐说你们为结婚的事情还争吵过，总感觉你特别慌着结婚，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啊？”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楚杰开着玩笑，“实质上我也没有过分觉得一定要多早结婚，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想了就说出来。”

“你要给柳岚一点时间，结婚对你来说简单，对她来说毕竟伤筋动骨。其实如果真的对感情又信心，一直婚约没那么重要。”

“喂，忙着结婚的好像是你。”

“我那情况一样么！！！”柳倩哀怨的说，“明明是两厢情愿的爱情，却必须因为现实匆忙进入婚姻，就显得我们婚姻都不那么纯粹了。”

“喂喂喂，你够了。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没事找事。”正说着，柳岚的电话终于过来了，楚杰飞速接起来，“你结束啦？”

“嗯。”

“我们在哪碰面？”

“我们去看场电影吧，很累，就想放松放松。”

“好啊。最近在放《夏洛特烦恼》，搞笑的，轻松。我订好票发微信给你。”

“好吧。”

挂了电话，楚杰火速在手机上订票，再忙不迭的叫车，柳倩直摊手，“明明今天我约了你。”

“买单买单”楚杰伸手招呼服务员，然后对着柳倩笑了笑，“重色轻友是人的本能，不要逆人的本能，会憋出内伤的。快走走走，我打车，送你，几下送了你我要去和你姐汇合。”

“我开了车的。要不我送你。”

“算了，我不信任你那技术，你那闭着眼睛拿的驾照，吓人。那我就不管你了哦？你自己开车慢点。”

“嗯。”

楚杰火速起身，冲到收银台，买单，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