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寺庙，楚杰下意识的抖了抖肩膀，柳岚觉得诧异。

楚杰瘪瘪嘴，“这寺庙就是这么有魔力，总觉得全身紧张。”

“我倒是觉得觉得浑身轻松。”柳岚往大路上走，楚杰跟上去，“是是是，师父都说你有佛缘。”

“你刚刚许什么愿了？”柳岚随口问。

“愿柳岚顺利通过自考。”

“啊？什么鬼？”柳岚停步，不解的看着楚杰。

“你昨天不是说你很遗憾没上大学么？我晚上查了相关资料，成人院太水，学不到东西，自考吧，考上大学，也不耽误工作。无非减少点无效应酬时间。我发现了，你自从升职后其实应酬有减少，除了汪总的行程。”

“是的啊，很多小应酬就可以交代下面的人去了，不用亲力亲为，反而轻松了些。”柳岚话锋一转，“不过你就这么安排了我的生活？自考？难么？我是离开学校很久很久了。”

“没那么难。把教材理解透，我陪你啊。”

“怎么陪？你再考次大学？双学历？有用？”

“也不是。我考基金从业考试吧，金融知识缺得厉害，大学的学科面还是太窄了些。”

“那这叫什么陪？”

“怎么不是陪，每天可以一起看书啊，互相督促，只是一个人的话，很容易放弃的。”

“下班了一起找个地方看两个小时书再回家？这个。。。”

“我没问题啊，你有什么问题？晴儿不是有父母在带么？晚上你都给她几乎安排满了各种特长班。”

柳岚犹豫了一下，没接话，竟然直接就迈开腿继续下山。

“额，你这人，好不好也该回句话啊。”

柳岚像是在专心走路，没抬头，“那你的新女朋友不用去陪了？”

“我什么时候有新女朋友了？”刚说完，楚杰想起电梯里和杨妮的偶遇，一定是误会了他和赵菲菲的关系，“哦，菲菲是同学，林皓走的那几天她情绪非常糟糕，一直自责，担心她也跟着出事。不过现代人怎么怎么脆弱。”

“现代人不脆弱，只是在珍惜的人眼里，才显得比较脆弱。”

石板路在小溪边到了尽头，小溪上每隔半米远有个石墩，算是路。柳岚有些犹豫的停了下来，楚杰跟在身后，干脆拉着柳岚停了停，“话说清楚，回去我们就报名。”

柳岚仰起头，不知道是青苔石板路走得太费劲还是太阳出来后天气真的有些闷，额头微微有些冒汗。“你自己许愿为什么要帮我许啊？不浪费你的愿望么？”

“我希望你好啊。我什么都好，不需要许愿了。再说了，有什么浪费的，我们每年都来一次，每年都能许愿啊。还头一年的愿望，许新一年的愿，多好的。”

柳岚伸手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又伸出手，用指尖摸了摸楚杰的耳垂，“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楚杰不敢动，也不敢搭话，这样的动作让他们显得太亲近。

柳岚收回了手，“我就喜欢摸晴儿的耳垂，习惯了。”

楚杰笑，待柳岚转身，才用双手使劲的搓了搓自己已经红了的脸颊。

“我先过吧。”楚杰绕过柳岚，长腿长脚的一下就迈开一个桥墩，然后转身，伸手将柳岚拉过来，自己再转身去下一个桥墩，到终于过完7个桥墩，楚杰觉得拉着的柳岚的手渗出了汗，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她的。

很多年后，有人问起楚杰什么叫做动心，楚杰的回答是，大概是两个人的汗水可以融合在一起，从皮肤里渗出，又装进了彼此的身体。动心在医学上没有这个词组，在感情里有，就像是汗水融入了血液，直达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团建回来，楚杰就马不停蹄的帮着柳岚选专业，选学校，带着她去报名。领回一大堆教材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没找好他们的学习据点。

“去我家啊。我本来就一个人住。我们下班后就去买菜，做饭，然后一起学习。”楚杰说这句话的时候没多想，柳岚回答“好”的时候也没多想，这就跟他们找了个咖啡厅学习一样的状态，只是家里可以更自由，穿着拖鞋，楚杰甚至穿着睡衣，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看书。

日子久了，柳岚慢慢的把自己的拖鞋，自己的家居服、水杯一点点的带过去，再后来厨房的各种物品有缺，他们又一点点的去添置厨房物品，接下来是用完了的洗漱用品。

后面有一次楚杰临时参加部门聚会，忘记了给柳岚说，柳岚进不了门，楚杰赶紧给柳岚配了钥匙。还有一次柳岚应酬晚归，却习惯性的来了楚杰家，楚杰已经看完书，洗漱完窝在房间里打游戏，见柳岚醉得厉害，安顿她在旁边屋住下，也没提醒她应该回家。

第二天柳岚自嘲的说这样也好，免得每次父母看着她酒醉都会不停的念叨。有了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后来遇上交物管水电费的时候柳岚也会顺手就去交了，慢慢的，这个一个人的家变成了两个人的据点。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自然而然。

直到有一天，菲菲的突然而至。

菲菲是主动在微信上给楚杰说她过生日，晚上想和楚杰一起吃饭。狮子座的姑娘骨子里都带着君临天下的霸气，热情、洋溢，从不知道委婉。

楚杰想也没想就回了句“晚上我有事。”连生日快乐都没说，赵菲菲竟然就安静了。

晚上照理是吃完饭，柳岚洗碗，楚杰帮着柳岚梳理今天的学习计划。工商管理的课程里有一门财务课，那些浅显的财务知识一定程度上也帮助楚杰在自学财务课，毕竟基金考试里的那些资产负债表、利润表、现金财务表都说得比较笼统，缺乏基础知识做支撑。

这样一来，两个人可以说是互帮互助，偶尔还能停下来一起讨论，学起来都相对轻松。

才学了大概一半，九点过的样子，有人按门铃，楚杰几乎无访客，磨蹭了一下没及时开门，门外就传来拍门声和赵菲菲的声音，“楚杰，开门，开门。”

门外的赵菲菲带着浓浓的酒气，用脚指头想就知道是结束第一轮后的临时起意。

一见到楚杰，赵菲菲就直往门里钻，根本不管楚杰的招呼。一进客厅就看到书桌旁的柳岚。

楚杰关了门，走到对望的两个人中间，介绍，“菲菲、柳岚。”

柳岚将书合上，起身，礼貌的给菲菲打招呼“菲菲你好。”然后又去厨房倒水，走回客厅递给赵菲菲，“喝点白水醒酒吧。”

赵菲菲竟然直接无视柳岚手中的杯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眼努力的看着楚杰。楚杰从柳岚手里接过杯子，放在茶几上，对着赵菲菲说“你什么毛病？喝多了？”然后又扭头安慰柳岚，“你不管她，她今天生日，估计和朋友喝多了。”

“年轻人，理解。那我们今天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菲菲生日，你们是朋友，多陪回。”柳岚转身要去隔壁房间换衣服。

“朋友？楚杰是这么介绍的我们的关系？”赵菲菲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柳岚停在了门口。

“不这么介绍怎么介绍？”楚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或者，是同学？”

“娘子！”赵菲菲底气十足。

柳岚笑着摇摇头，径直进屋去换衣服，听见门口楚杰在大声的说，“你今天是吃错药了么？”

“我们不是预约登记了么？八字都合了，择日成婚。”

“我去。游戏里也算，你怎么不说我们八字相合，天造地设一对。”

“是啊。算命的都这么说，我们就是八字很合啊。”

“菲菲姐，菲菲阿姨，你醒醒好么，我是做游戏的，游戏里你组队十个，十个都是天造地设一对。”

“不是啊。我们工会其他人也去合了八字，和我们结果不一样。”

“你多大了？那只是换个说法，如果真的八字不合不能结婚游戏公司要少赚多少钱？”

“我不管，游戏里那么多人，你怎么没和其他人去登记结婚。”

“这不是你强迫我去的么。你说你想得到那个粉红色订婚称号。不是说夫妻关系下副本的时候可以多个复活功能，当半个奶妈用么。。。。”、

柳岚换好衣服出来，楚杰还在急切解释。

“好了楚杰，菲菲，你们聊，我先回去了。女儿还在家等我呢。”

“这家教得真是好，妈妈在外面会男人，女儿就乖乖在家等着。自己不要脸还是给女儿留点脸面。”赵菲菲的语气变得尖锐，柳岚的表情瞬间阴沉，任何一个女人，能忍下所有的恶言恶语冷嘲热讽，绝对不能容忍的是自己的子女受到一丝委屈，一点都不能。

“这位女士，年纪轻也是成年人，请用成年人的方式思考问题，也请你只和成年人对话，不要伤及无辜的人，特别是小孩。”

“我哪一句话说错了。”赵菲菲腾的起身，厨房、卫生间、卧室，快速的将这小两室一厅的房子巡视了一遍，“偷人还怕人说，你们都已经同居了。你还不是偷人！”

“啪！”柳岚冲过去，对着赵菲菲的脸就是一巴掌，赵菲菲没准备，捂着脸发了楞。同时发愣的还有楚杰，赵菲菲的无理取闹来得太快，他没来得及消化，柳岚这一巴掌更是来得太快。

不过好像也不该意外，柳岚是多个固执倔强的人，刚成年都敢跟晴儿爸爸私奔，而且那个时候的早恋好像都信奉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柳岚不仅敢爱，还将那坏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结婚生子，年少轻狂的两个人不仅要互相斗还要跟这初相识的社会斗，没点勇气和过人的胆量怎么可能坚持得下去。

“男未婚女未嫁，我们乐意，你算什么？游戏里逢场作戏的娘子你就还真的想要登堂入室了？我先走是我信任楚杰能处理好你的纠缠，但凡楚杰有一丁点对你的心思你就不至于连过个生日都还要自己上门。”柳岚像开了膛的机关枪，突突突的往外喷字，全程不带一个脏字，却贬得赵菲菲一文不值。

楚杰彻底服了，他根本不知道在柳岚小小的身体里到底放了几面？阿谀奉承的初面，游刃有余的二面，软弱无力的三面，以及从工作同事嘴里听到的任劳任怨的老好人一面，而现在，她突然迸发了刚烈决绝的一面。以前在哪里看到过，女人是一本书，越读越醇香。

赵菲菲突然的惊声尖叫，“你这离了婚的破鞋还来祸害人家大好青年，自己的妹夫都不放过，你怎么有脸见你的父母，怕是他们分手你在中间没少起作用吧。还可怜兮兮的来给人家哭诉想要和前夫复婚，你这戏码真是一出又一出的上演，让人应接不暇，以退为进是吧，你在这里和别人同居怎么不说复婚的事了？或者已经复婚了？舍不得小鲜肉，脚踏两只船？”赵菲菲边闹边向柳岚扑过去，楚杰一把拉住赵菲菲，赵菲菲顺势倒在楚杰怀里，换了满脸委屈的样子，眨了眨眼睛，竟然真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楚杰一下慌了神，截止到目前，他接触到的女人除了他妈就是柳倩，顶多半个柳岚，这突然两个女人在他面前吵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回头看柳岚，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说话，看向楚杰的眼睛充满了恨意。赵菲菲的每一句话都像在诉说事实，楚杰是前妹夫不假，父母想要她复婚也没错，可是这些信息，从未谋面的赵菲菲怎么知道，唯一的可能是楚杰告诉她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在楚杰心中到底算什么。

楚杰看到柳岚的眼神，也瞬间明白她在恨什么。这些信息是她说的没错，可是这些话组合在一起是不对的。

柳岚抓起自己的手包，没再看他们两个一样，径直开门，重重的关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