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按照领队的通知是上山看日出。小胖杀猪般的打鼾声让楚杰彻底的丢了睡眠，睁眼到天亮，看到群里领队的召集令，楚杰匆匆洗澡完，赶去集合点。

边下楼边给柳岚发消息，还没等到柳岚回，就在一楼大厅看到在和领队谈笑风生的柳岚。精致的妆容遮掩了她酒后的疲惫、失眠的黑眼圈，化妆品真是女人的春·药。

见楚杰走过来，柳岚主动的打招呼，“你的同居密友呢？”

楚杰耸耸肩，“叫不醒。再美的日出也比不过温暖的睡眠。”

柳岚环顾了寥寥数人的大厅，“昨晚几乎全线阵亡。”楚杰才发现，能够在这个时候还能起床的几乎都是部门领导以上的人，领导果真是个体力活，既要在酒场上用推倒一切的气势碾压员工，还要在员工酒后酣睡时自己起身收拾残局。

这该是多少枪林弹雨中练就出来的本领，楚杰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人升官旁人都要说多年媳妇熬成婆，这些战场经验，确实需要时间来熬。

最后领导们商定，上午的所有行程取消，已经起床的人可以选择回去继续睡觉，也可以自行安排，中午吃完饭后开始下午的团建活动。

待众人散去，楚杰笑看着柳岚，柳岚左右望了望，确定人都走了，才慢慢走到楚杰身边。

“你干嘛做得这么神神秘秘？”

“没呢。你是怎么安排，回去睡觉还是怎么？”

“你呢？”

“我想去山上看日出，老了，睡不着。”

“毕竟还有点早，山里没什么人，我觉得带个保镖在身边比较安全。”

柳岚扬起头，用假装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楚杰，“就你这瘦猴子，真遇上问题，你能贡献的就是跑得比我快。”

楚杰想伸手去摸柳岚的头发，又怕弄乱她的发型，伸出的手悬了空，只得拉着她的手臂，“走啦。等会太阳都出来完了。”

盘山的小路在大片大片的茶园里穿行，满眼的绿色，茶叶尖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空气分外清新，柳岚和楚杰一前一后的走着，心情愉快的时候还忍不住伸手去摘旁边的茶叶。

“茶叶是卖钱的，亲，小心农家的狗出来咬你。”

“哪这么小气。这叫路边的野草。”

走了一小半路，柳岚就开始叫唤累，要休息。

“谁叫你逞能喝那么多酒。平时又不锻炼。”

“说得跟你要锻炼一样。你不也每天窝在家里打游戏么。”

“那我怎么不累？”楚杰翻了翻白眼，从柳岚身边走过，走到她前面去领路。

“头狼总是最累的。刚刚是我带路，现在你带路，看你累不累。”

楚杰觉得大醉后的柳岚像是卸下了包袱，整个人显得轻松了些，说话里甚至都透露出了些以前没有的气息，像是。。。撒娇。。。

“走快点，不到山顶见不到云海，没云海衬托的日出没意义。”

“就好像你经常来郊游一样。”

“额，读书那会我是经常出来爬山啊，文学社采风好么，柳倩那个时候最爱看日出。。。”楚杰及时的收住了话头，柳岚却像个没事人，“我看过你们很多在日出时候的合影。”然后又假装重重叹息，“哎，前女友啊，真是某人过不去的话题。”

“哪有过不去，过不去的应该是绝口不提。”楚杰逞强。

柳岚在后面使劲推他的背，“走快点，蜗牛速度。”

好不容易爬上山顶，柳岚弓着身子，双手撑在双膝盖上，大口喘气，“不行了，这真的到了不锻炼不行的地步了。”

楚杰调皮的趁柳岚不注意抽开柳岚的一只手，柳岚猝不及防，身子眼看就要跌落，楚杰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她。

“你是不是有病啊！”柳岚挣脱手就要让楚杰身上打去。

“错了错了。”楚杰再抓过柳岚的手不放，掰过她的身子，“看，你的日出。”

曙日初现，浮光跃金，太阳在一点点的试图穿过层层叠嶂的云海，云不太厚，山间里的绿色倒映在云上，这云就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像不像至尊宝来接紫霞仙子时候的七彩云？”楚杰轻声的问，柳岚没接话，楚杰又自顾自的念，“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我只猜中了开头，可是我却没猜中这结局。。。所有形容云的都是洁白的，像棉花糖，像棉花。我猜周星驰一定看过许多的日出，可能是和心里最放不下的那个人一起。有爱的时候，眼里的所有精致都是颜色鲜活的。”

柳岚睁大着眼睛望着这日出，脸上满是金黄色的光，楚杰侧面看过去，每一分线条都是柔和的。柳岚突然的回过头，看着楚杰，“不是的，他一定是失去心爱的人后才独自来看了日出。爱人的时候，视线所及全是对方，周围的风景都没有颜色。”

楚杰想了想，好像又有点道理，环顾了四周在这观景台上看日出的大多是些情侣，搂搂抱抱低声呢喃。大概在其他人眼里，楚杰和柳岚也是情侣，只是已经是长跑后的感情，所以不那么亲密。

楚杰被自己的脑洞吓了一跳。

上山容易下山难，特别是柳岚突发奇想不走回头路，要从另外一条路下山。另外一条路在山的另一边，阴面，太阳照射得少，人工修了石板梯步，梯步周围满是青苔。

两个人走都小心翼翼，紧紧的抓着旁边的扶手不敢松手。

“你看你选的什么破路。”楚杰抱怨。

“说了不走回头路。这样可以看不到不一样的风景，这都不懂，你怕是个假文青吧。”

“有形的路你不走回头路，无形的路你却正在试图回头。”

柳岚停下来，站直了身子，望着被各种绿树覆盖了的山涧，有条小溪从山涧悄声流过，不知名的小虫在林间喧闹。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这句话的意思是没有期望岁月可以回去。。。时光不能倒流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哈。”楚杰很想松开手大步向前走，表达自己对柳岚的怒其不争，可是脚下的青苔路面让他望而生畏。

“你这人真是的，所有人都盼着和好，宁拆十庙不拆一桩婚，你听没听过。”

“抱歉，你早就离婚了。”楚杰试图从柳岚的左边走过去，手扯着旁边山上的杂草，艰难行走。好不容易绕到了柳岚前面，走了几米远，看到个分岔路。路牌指示分岔路的尽头是个寺庙。传说中深山是最接近神灵的地方，所以几乎每座大山里都有寺庙，标配。

楚杰回头，指了指路牌，“来，你的庙。”

柳岚加紧了脚步走过来，往分岔路里探了探，“是废弃了的么？看着没什么人烟。”

“老大，现在才几点，你以为凭现在人心的浮躁真的会起早摸黑的礼佛么？”

柳岚偏了偏头，“我们去看看？”

楚杰摇摇头，却还是先一步走在前面，边走边说，“慢点，路滑。”

“嗯。”

拐过两个小弯，一座看着有些残破的寺庙掩映在树林下，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座普通的农家房舍。

门楣上挂着金色的牌匾，“观音殿”，站在门口就能看见这个不大的寺庙里供奉着观音佛像，没有其他寺庙那么金碧辉煌，观音佛像本身的色泽也不那么明亮。神龛上的油灯却还是亮着，苹果、清油、糖果散落的放在神龛上。

“这是山里的居民十年前集资修建的，没有纳入景点，所以这管委会没有出资整修。”大殿内的牌匾上记载了这寺庙的来历，楚杰仔细的阅读。环顾庙里四周，除了观音像周围还有些小的佛像，看样子应该是门神类的。

再一回头，却见柳岚正跪拜在大殿中间的垫子上，双手合十，虔诚的望着正前方的观音像。

楚杰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却突然从塑像的背后走出一个和尚，是的，真正的和尚，穿着和尚的那种衣服，腿上的绑腿布鞋还有些泥土，看样子大清早的就去了山里，现在才归来。

见庙子里有人，和尚的表情倒是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快速的放下手上的经书，坐在佛像一侧的桌子边，拿起一截木棒，敲打面前放着的类似反放着的一个钟一样的东西。

噹~噹~噹~声音清脆、悠远。

柳岚闭着眼，像是在许愿。楚杰觉得自己这么站着有些尴尬，也跑到柳岚的身边，在旁边的垫子上跪下，学着柳岚的样子对观音像跪拜。

和尚再次敲响了钟声，待柳岚起身，和尚放下手上的木棍，望着柳岚。

柳岚径直走到桌子前的木条凳上坐下，“师父，我日日诵读金刚金，为什么还是无法找到内心的平静？”

楚杰瞠目结舌。

“在浮躁的年岁里我们本该尽我所能的浮躁。”和尚答

柳岚不解，“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出家人不是该竭尽全力的奉劝身边人诚心礼佛么？”

“那不是所有人都该放下工作全部涌入寺庙来？”

柳岚有些不明所以的回头看了眼楚杰，楚杰走过去，也在那木条凳上坐下，他觉得这和尚的理论确实太过不同。

“佛在心中，不拘泥于形式。普通凡人只要心中有善，乐于助人，也是礼佛。我们的清规戒律只约束我们这种人，我们心中有执念，历经坦途，受世间之疾苦，到达佛祖身边。”

“师父的意思是我每天酒肉穿肠过但是心中有善念我依然能够得到佛祖庇佑？”

“你觉得每天到庙里来跪拜的老头老太是不是比你虔诚？他们初一十五忌口，在庙里帮忙。”

柳岚点点头，“是的。他们至少在行动。”

“那我告诉你，他们跪拜的时候，嘴里念着佛经，可是有人走过的时候他们会睁开眼，回头看，然后又继续闭眼念经。而你刚刚跪拜的时候专注你的内心，我走过来你都未曾抬眼看过，你和他们比，谁更虔诚？”

柳岚不好意思的笑，“师父说笑了。”

和尚也笑，“你有佛缘，请善待你自己。”

楚杰看着和尚的笑，他第一觉得干净的笑容可以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真的，这样的笑容完全不带任何的杂质，没有任何的伪装，礼貌、假装，都没有，就是回归了笑这个表情的本身，就像这个笑容背后的人心里空无一物，又或是装有全世界，对任何事情都不再有偏重。

“也请你善待她。”和尚转头看着楚杰，楚杰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自己说，慌忙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