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楚杰执意要走，赵菲菲送他到电梯边。等电梯来的时候楚杰诚心诚意的说“谢谢。”

抛开其他不说，只说她对这群同学的情谊，她是诚心的，不管是对林皓还是对自己。他觉得他们以后应该会很少见面了，世界不同、性格不同，同学这种纽带又太过薄弱。所以赵菲菲主动拥抱楚杰的时候楚杰礼貌性的回抱了一下，在她的后背轻轻的拍了拍，“照顾好自己。”

听见电梯门开，楚杰很自然的松开赵菲菲往电梯里走。一抬头，却见电梯里站了个认识的人，杨妮。

这世界小得超过你可以惊叹的范围。

杨妮目睹了这一幕，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帘直接的耷拉了下去。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人站了一个角落。楚杰犹豫着是不是要打招呼，可是打完招呼以后又不知道该寒暄什么话。他甚至不确定杨妮是否还记得自己，毕竟他们正式的见面就两次，一次在楼梯间抽烟，一次在会议室，两次的表情都和现在这般默然，似乎外面的世界都与她无关。

或者打完招呼就问问孟方澜他们的情况，顺便也提示一下自己以前是孟方澜组的实习生。

刚清完喉咙，电梯门无声的开了，质量好的高速电梯让人感受不到任何高速。杨妮没动，她应该是要去地下停车场，楚杰只得自行往电梯外走，一直到电梯门关上楚杰才反应过来这个插曲就这么过了。

步行去往地铁站，楚杰一步三回头，这栋楼真的有魔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里面却装了好几个江湖。

晚班的地铁车厢空空荡荡，荡得楚杰的心也一片空寂。

闭着眼将想要呈现在游戏里的那个地图反复的在脑海里演练，整个色调、每个环节、每句对话，楚杰觉得文思泉涌，如果手边有纸笔，他一定会流畅的一气呵成，只是他突然想起林皓妈妈的脸，蜡黄、没有生气，他怎么都忘不掉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绝望这样的词写出来不绝望，那双眼睛会真实的告诉你什么事绝望。

楚杰突然很想自己的妈妈，念头一起来，就压制不住，也不管这个时间妈妈已经上床在看电视剧。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接起来。

“怎么了楚杰？”妈妈的声音急切，背后电视声音在紧急调小。

地铁到站，楚杰往出口走，周围太安静，楚杰压低了声音，叫了声，“妈。”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啊。”妈妈的声音更慌。

楚杰接近小跑的速度往外跑，走到街面，声音不像在地下那么密闭，有汽车飞驰的声音，有行人行走的脚步声，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自行车铃铛声。楚杰捏着电话往自己小区方向走，空气里能闻到浓烈的烧烤味，他觉得自己的胃又开始翻腾，传递着饿的信号。“妈，我和柳倩分手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啊？难怪过年本来说好要回来都没回来呢。”

“不是，那时候是她真的摔伤了腿。”

“那是谁提出来的啊？”

楚杰犹豫了一下，“我。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哦。”妈妈的声音明显稍稍放松了一些，“你是怎么想的啊，都谈了这么久了。我还指望着你早点结婚呢。”

“妈，我才23岁，结什么婚啊。”

“那你不难过？”

“还好。出身社会了和在学校里不一样了。分歧比较大。”

“我看着还挺好个姑娘。虽然也不怎么会做家务，但是年轻嘛，可以慢慢学。”妈妈声音迟缓了些，有短暂的沉默，像是在走动，找了更安静地方，捂着听筒问，“你不会是做了坏事，不想担责任吧，可不许这样。”

一句话说得楚杰兴致全无，“妈，你在说什么呢。我马上下地铁了哈，人多，我先挂了。”

“哎呀，这兔崽子，你要不要回。。。。”妈妈还没说完，楚杰就把电话挂了。他鄙视自己虚伪，虚伪的骗了妈妈自己是主动分手的那一方，似乎主动的那一方就不会难过。

柳倩会难过么？

他无从获知。

他唯一知道的是要快点回家，要打开电脑，他的所有灵感在脑海里喷张，他觉得柳岚游说他做游戏策划的时候说的是对的，策划这种工种不限行业，就是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通过不同的方式呈现出来，以前是现场活动的方式，现在是游戏画面的形式，动静皆宜。

他觉得他快速的打通了任督二脉，他要将自己的情绪全部在这次的活动里发泄，酣畅淋漓。

忘了吃饭，忘了睡觉，甚至连呼吸都快忘了。楚杰一天两夜的心血在上班后准时呈现给了小胖，小胖几乎丝毫未改，马不停蹄的让格格将所有的脚本、画面示意发到技术部，然后拉了楚杰耐心的等。

正式上线的时候楚杰紧张的盯着各项数据，当最终峰值玩家人数超过去年同期的时候小胖激动的抱起楚杰，楚杰也才知道，小胖平静表情下也隐藏着深深的担忧。

策划部所有人都在群里给楚杰发来祝贺，小胖一溜烟去楼下买了两大袋饮料，一一的分发给所有人。

然后小胖在他们组那个叫“绝情谷”的小群里又是热烈的招呼着晚上的副本之约，虽然是游戏公司，可是按照公司规定，除测试部门外其他部门依然不能工作时间玩游戏。

其他两个人举双手赞成，询问着楚杰升级的进度，红桃还直接丢出了一个账号密码，是他平时双开的号，武器、技能都配备精良，这是对楚杰这次活动成功的奖励。

然后群里安静了，都开始去忙手上的工作。这是他们的庆祝方式，没有那些乌烟瘴气、觥筹交错的聚会，愉快的味道却在空气中洋溢。

楚杰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首秀型选手，每次首秀都带着戏剧性，结果都能达到顶峰。而且庆幸的是，他觉得他们组的另外两个人接纳了他，甚至包括小胖，如果之间小胖是作为小组负责人再加上性格天然的热情，那么这一次，他看到了楚杰的货真价实，他有资格与他们这么优秀的团队为伍。

心情异常的敞亮，像是在阳光下光脚跑在田坎上的小孩的笑脸那么明媚，这种喜悦会抑制不住的想要和人分享，给柳岚发消息，“我的活动峰值超过了去年同期。”

“我知道。刚刚你们部门老大有发实时数据。”

“这么快？在哪发的？”

“我们各个部门负责人有群的。重点活动所有部门都会关注数据。我只是没想到小胖会让你勇挑重任，看来他很信任你了。”

“对了，去年的清明活动时谁做的？”

“小胖啊。”

“额。。。这不有点尴尬了么？我看他还真心替我高兴的。”

“团队的意义在于大家公平的比学赶帮超，一团和气的原地踏步害的最终还是团队。”

“岚姐，你不像公共关系部的，你像HR，会洗脑。”

等了一会，柳岚没回消息，楚杰捏着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忙，还是她觉得这条消息没回的意义。又想起头几天在赵菲菲家里那个不算愉快收尾的电话，楚杰犹豫着要不要挑个头把那天的真实情况说一声，他不想柳岚误会他这么快就有了新人。

他觉得这一伤至少要缓上好几年才会再投入一段新的感情，只是，柳岚好像年龄也不小了，为什么也会完全没动静。

“岚姐，我们周末带晴儿出去游乐园之类的吧。”

这下倒是回的很快，“这周末晴儿舞蹈考级。”

楚杰放了手机，他知道天被聊死了。他隐隐的觉得柳岚有些冷，虽然也第一时间回了消息，但是无法言说的那种字里行间的距离。他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

临下班的时候，小胖凑过来问，“你知道玩家在哪个场景停留时间最长么？”

“林消失的时候？或者找到林的时候？”楚杰猜测着。

小胖诡异的笑，脸上的肉被嘴角挤到了眼角，眼睛却依然像两颗灯泡一样瞪着，“我让格格把数据转给你了的。晚上回去看看。这些数据很重要，能够很清晰的知道玩家的爱好。”

想了想，小胖又补了句，“这个活动的故事梗概是不是你身边的事？如果是，节哀。”

楚杰睁着眼看着小胖。小胖挥挥手，“我只是猜测，你发消息来更改创意的时候太突然，语气又很坚定，我想，你可能是需要一个情绪的出口。”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如果我搞砸了你的活动呢。”

坐在旁边的红桃站起来，敲了敲和楚杰中间隔着的挡板，斜着眼睛“你太小看他了，他每次不准备三个预案他就没法安睡。你的如果不好，他不会强行用，任性是每个艺术人的特性，可专业是对我们工作的起码尊重。最后一句不是我说的，是小胖的至理名言，走了，强迫症儿童欢乐多。”

小胖的胖手搭在隔板中间的交界处，“要不我们来讨论讨论为什么一个大男人强迫洗脑我们红桃这个女人名字。。。”

红桃扣好背包上的扣，背在背后，“你死定了，晚上没人给你当肉盾了。”

说完就真的直接走了。小胖胡乱的将桌子上的东西往包里一堆，“你是一起还是怎么？”

楚杰才回过神，“哦，我还没收拾，晚点走。”

“拜拜。”小胖提着包一溜烟跑了去追红桃。

“拜拜。”楚杰敷衍的回了一句，他在思考红桃刚刚说的话，每个策划案都要准备三套然后三选一呈现出来，工作量大都先不说，这个创意的事总是灵感有限的，小胖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大的永动机，给他孜孜不倦的提供着能量？

楚杰忽然觉得，自己和小胖的距离隔了一座喜马拉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