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座死亡之城，地震、洪水轮番上演却远比不上我们互相暴力带来的伤害。或许我们今朝有酒今朝醉，但我们将生活变成一场狂欢，只为了逃避唯一不可避免的事实，我们终将一死。

早上在去公司的地铁上，楚杰习惯性的刷着朋友圈，几乎清一色的在描述昨晚半夜惊雷和淅淅沥沥的春雨，对于春雨，从教科书上的春雨贵如油大家就知道那是好的，所以朋友圈几乎都是正面评论，很多鸡汤爱好者趁机各种鼓励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在这宝贵的一年之计在于春。

楚杰的睡眠一直很强悍，他根本不知道这半夜惊雷是有多大的事，下雨无非就是让他上班的时候湿了点头发。可是看到林皓朋友圈这句话的时候楚杰眼球有些发涨，确实这样的字眼在一派祥和的朋友圈里显得很是突兀。看发送时间应该是晚上2点，要么是被惊醒要么是一直未睡。抑郁症虽然是第一次在同学之间看到实例，但是太多死于抑郁症的明星各种新闻有报道，这种病人情绪波动起伏很大，想事情又容易极端，虽然上一次在医院看着他确实笑容满面，但是不确定他再遇波折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情形。

犹豫着要不要在评论里问一句，但是又觉得加了好友的同学些都可见，一个大男人是不是太矫情了，终于还是关了微信，开了新闻客户端。

一到公司小胖就直接招呼他开会，楚杰很是惊讶的问，“实习都还可以参加会议？”

小胖有些疑虑的看着他，“你是入职了哪是实习。而且开会讨论工作，你不工作么？”说完他抱了笔记本就往会议室走，楚杰也赶紧放下包，跟着往会议室走。

没有扑面而来的压抑感，十多个人围坐在会议桌前，三三两两的在低头讨论着，也没有明显的座位主次之分，小胖拉着楚杰找了两个空位坐下。等人都到齐了，坐在对面靠左边一点位置的男人发了话，“我们开会吧。两个事，4、5月份的活动策划案分工。以及开159级地图后的相关配合活动讨论。”扭头对旁边一个女生说，“格格，你把活动方案打开。”

所有人的眼睛看向了投影幕布。一个简答的PPT文档，依次罗列着4、5月的节气，清明节、谷雨、劳动节、青年节、立夏、小满。

那男人斜靠在椅子后背上，手上的激光笔投射在幕布上，“你们4个组一个组认领一个，然后随机分配两个。节约时间，我一个个点。清明谁要？”男人抬眼看了一下，“小胖，你们组。去年也是你们组的。”

“晦气！”小胖看都不看他一眼。

“废话！”男人也不看他，又圈了一下谷雨，“谷雨和小满都是两个小节，相对简单，伏羲，你们组吧。”

“好。”另外一个男人闷闷的声音，楚杰都还没来得及看是哪个人发出的声音。

“劳动节就花卷你们组。然后青年节加立夏就阿冷你们组。”

“好。”

“格格，你把柳总他们4、5月份的签的商务合作产品相关的资料和投放的要求到时候整理出来，涉及到哪个节日的就分到哪个组。”然后又对着所有人，“下班前你们把活动排期时段、流程表做好反馈给格格，格格，要提前跟技术部沟通，完了他们还要和测试那边配合，每个环节都不能乱。”说完他摸了摸头发，“哎，这些都老生常谈了，你们都熟悉流程，我都懒得说了。”

又自顾自的摇头晃脑，“下个议题，讨论，159地图要开了，策划一下新地图的寻宝类活动。阿冷，你带个头。”

那个叫阿冷的男人果真长了张冷峻的脸，因为坐着，看不出身高，但是脸很瘦，接近皮包骨头的那种瘦，透着轮廓更加分明。

“没什么好讨论的啊。老规矩。一个组出个活动，你把顺序排一排，定一下时间就好了。都一年多了，玩家早把套路摸得差不多了。”

声音更冷。

那个主持会议的男人点点头，“也是。那明天，你们各个组把159地图的方案提交给格格。散会散会。”

男人起身，整个会议桌的人也悉悉索索的收拾东西站起来。

“我估计再这么下去，我们会都不用开了，你们都越来越宅。”

“老大，你说的开会解决问题，解决了就好。”他旁边的格格笑着安慰到。

小胖见楚杰愣着，说了声，“走了啊。”

像是提醒了那个被叫做老大的男人，“哎，小胖，你们组新人潜质不错，你不要带坏了人家。”

“我都是你带坏的。”小胖边说边往外走，楚杰快步跟上。回位置，小胖刚把东西放下，就被楚杰往楼梯间方向拖。

“你干嘛？”小胖不解。

楚杰摸了摸裤兜，没带烟，“你等我一下。”一溜烟跑回办公桌，从包里摸出烟，又折回楼梯间吸烟区给小胖点上，“小胖，打听一下，你们开会就这么水啊？而且你们这些名字是些什么名字啊？”

小胖吐了口烟圈，“水？哪里水？事情不是都解决了么？哪一样没解决？这叫效率。都合作了这么久了，要哪门多过场做什么？”

“你到公司多久了？”

“2年多有了吧。”小胖眼珠转了转。

“你不是跟我同龄么？”

“对啊。同龄。我大二就进这个公司来了，校园兼职，游戏内测，然后大三大四基本就没回学校了，直接留下。”

“还有这种操作？”

“怎么没有。阿冷他们就没读过大学呢。游戏界，不看学历。”

说话间，烟下了一半了，楚杰才想着问，“你们的名字都是网名？”

“对啊。大家习惯了，都一起打游戏的。”

“主持会议那个是我们老大？我看着眼熟，应该是面试过我的。”

“八爷。是整个策划部的老大。他玩法系角色操作特别好，服他。”

楚杰还是觉得诱惑，“你们这上班跟玩一样。”

“不是玩是什么？这些人进这个公司就是因为喜欢玩游戏啊。你以前是在什么地方上班？”

楚杰脑子里一下闪现出了第一次参加会议的样子，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哎，那个时候，我是实习生，能参会就已经是莫大荣幸。也轮不到我们实习生说话，也不敢说，怕说错就连累自己组的其他人。”

“甄嬛传活不过三集的那种？”小胖好奇的问。

楚杰点点头，觉得这个形容很贴切，“差不多。”

小胖抽完最后一口，掐灭烟头，“幸好你走了，那种环境呆多了，人会傻。走，回去了，我教你把这个表做了，我最讨厌做表，但是又很重要，毕竟涉及到各个部门的配合。”

提到部门，楚杰一下想起，“老大刚说的柳总是哪个部门？”

“公共关系部。才升上去的，和我们老大平级，老大谦虚了叫她一声柳总。不过她人很好，热心，年龄比我们大，以前经常来各个部门帮忙，所以大家都认识。”小胖停了停，“不过如果非要说复杂，我们公司最复杂的就他们那个部门，毕竟对外嘛，费用会多很多，估计就是所谓的油水部门，我不懂这些，不关心。”

小胖边说着边往里走，还催促着楚杰，“走了走了。”

一回办公桌，开了电脑，小胖QQ上的头像就闪个不停，各种资料文档纷沓而至，然后消息也跟了过来，“去年的资料，你多看看，自己能摸索出来怎么个流程也不用我讲。我最怕给人培训什么的。”

整个大办公室异常安静，只有指尖敲打键盘的声音。这里的人，连只隔了一个隔板的距离都习惯在网上打字。这和刚刚开会的情景倒是一脉相承，宁愿交方案，也不愿多说一句话来谈论。

两个公司企业文化真的太太太大相径庭。想到这楚杰突然想起走了后就没了孟方澜他们的消息，连问候都没有，对于孟方澜一直是感激的，短短的半年多时间，确实自己也学会了很多东西，即使可能在现在这个公司不适用，但是人生总是兜兜转转，说不定哪天就派上了大用场。过几天等公司业务熟悉得差不多了，就请孟方澜他们吃饭，也顺便给他汇报一下新公司的情况，取点经。

打定主意，楚杰就一闷头扎进了小胖发过来的资料堆里。

接近中午的时候小胖起身叫楚杰去食堂，楚杰正看在兴头上，直接拒绝了。小胖也不坚持，几个人走了。陆续的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走了，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正看得聚精会神的时候，感觉到身边过来个黑影，以为是同事回来了，也没注意。直到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下，抬头，是柳岚，“呃，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也在这一层楼上班么！！！”

“额。。。”楚杰结巴了，站起来，看柳岚在往他电脑上瞟，指了指，“小胖发我的资料，下午要交个流程，正好让我参与着自己先摸摸底。”

“不错。上进的孩子。”柳岚说完就要往外走，又看了眼，“你中午没吃饭？”

“一卡通还没给我办好。”又补充了句，“也不是，小胖叫我一起了，我想着时间紧，抓紧时间多看些。”

柳岚点点头，将手上的苹果放楚杰桌子上，“今天食堂的水果，凑合着垫底吧。我洗过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楚杰望着背影说了声，“好。”

刚坐下，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纠结的自己又没有说错话的事，刚刚柳岚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毕竟在公司，即使真的很熟也要装成点头之交。想了一下，点开微信，“刚刚我们开会，老大还提到了你。”

“提我什么？”

“好像是要跟你们那边对接，你们的合作产品怎么融入进我们游戏里。”

“嗯。你们老大对活动品质要求高，别的游戏做个贴片进去就好，它就非要植入得毫无违和感，是你来对接么？应该是格格吧。”

“是格格。我就只是八卦一下。”

“嗯。”

一个字，聊天节奏又断了。楚杰有些摸不准，又只得把手机放下，继续看资料，顺手拿过柳岚留下的苹果，边看边啃。

才看一排，旁边又有人过来，楚杰感应到，抬头，还是柳岚，“怎么了？”

柳岚拿了张地铁卡递给楚杰，“给你，有卡节约每次排队时间，我路过顺便买的，充了值，晚上能用。”

“多少钱，我转账给你。”

柳岚笑了笑，“不用了。就是点零钱。你继续工作吧。”

柳岚要走，楚杰脱口而出，“晚上可能碰不见你。”

柳岚楞了一下，“哦，晚上我有应酬。”

楚杰有些窘迫，“我晚上有聚餐。之前去医院看了个生病的朋友，现在出院了，说大家聚聚。”

正说着，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赵菲菲，楚杰拿过来准备关静音，却看柳岚已经对他挥挥手，转身离去了。楚杰只得接起了电话。

“楚杰。”赵菲菲的声音带着哭腔。

“怎么了？”

“林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