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杰还在去公司的路上就接到孟方澜的电话催促他开会。看了看时间距离打卡还有半个小时，什么事这么紧急呢？

他们组上的5个人到齐后，孟方澜迫不及待的打开投影，类似一个在线阅读商城的基础资料，没多少信息，孟方澜却郑重其事的宣布，“这是我们今年最后一个收尾项目，一般来说每年的收尾项目都极其重要，决定了大家的年终奖，还决定了公司选送参加角逐一年一度的金熊猫策划盛典，如果我们的项目能被选中代表公司参加，那么今年的年终表彰大会我们组就该当仁不让的坐上主桌。”

楚杰是第一次听说，还没太体会出这些话的重要程度，但是看着其他几个人都满脸的期待，摩拳擦掌。

“楚杰啊，今年你是第一年，你不知道。收尾项目都是有各个组独立完成，基本不能调用公司资源，这是大老板的意思，每一年的最后让所有人回归初心，保持新人的状态，荣耀固然重要，但是其实它的本质是一场末尾淘汰的考核，如果表现不好，明年公司在项目分配的时候就会处于劣势。明白吗？”孟方澜耐心的给楚杰解释着。

楚杰默默的点头。

孟方澜关掉投影，拿起笔站在白板边，“这个项目我们刚刚看了资料，有几个很大问题。才创立不到半年的公司，因为创始人是行业里的资深，所以拿到一大笔投资，现在是他们的上线发布会。问题来了，新公司，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背景可以被挖掘，找不出可以引爆现场的爆点。激情的、煽情的，都没有。问题二，文创行业竞争激烈，一线大咖大多经济约已经被签，能不能出席别的平台活动未知，如果少了这些一线大咖就没有明星效应，现场也会显得狼狈，缺新闻炒作热点。问题三，这创作的事情相对比较乏味，无法做现场展示，2个小时的发布会用什么内容来装？”孟方澜一气呵成，显然在这个会议前他已经做了充分的背景调查。“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就是对方自己提供的资料也很少，几乎没有可供我们参考的东西。”

“这是隔壁那组选剩了给我们的项目吧？”旁边的李毅一下将话题带了偏，楚杰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公司里的火药味。

孟方澜摇摇头，“还真不是。我自己接的，创始人是我朋友。我想既然都不主张用公司资源了，那么我们连项目都不从公司拿，这总该彻底了。”

“何经理这次压哪个项目？”李毅继续问，作为老员工，他显然对于这公司里的恩怨情仇心如明镜。

“肯定是杨理的项目咯。大老板的亲侄子，怎么都有亲情分，又是大品牌的项目，预算足够，场面怎么漂亮怎么来。”张浩在旁边帮腔，火药味燃爆到了极点。

咳咳，孟方澜有些尴尬，压低了声音，“为难你们了。我们这次放手一搏，出了成绩终究是我们自己的光荣。如果有朝一日真有什么差池，这些都能成为我们谈判的筹码。”

“老大，早晚我们会帮你挣回那本该属于你的位置。”李毅说得有些愤愤，孟方澜却直直的看着楚杰。

楚杰知道，该是表忠心的时候了。虽然不明就里，但是这小团队的空前团结让他知道这次的仗不是跟客户打，是跟自己公司的其他团队打。他既然是自己团队的一员，孟方澜的眼神是在询问，分到他的组和心甘情愿成为他的组是两个意思。

“我会全力以赴，我进到这个公司，能转正全靠你们。我愿意和你们一起战斗，一荣具荣。”

“好。”孟方澜的情绪没有想象中的高涨，似乎铁定这会是楚杰的答案。“我们先大体有个分工。李毅负责和柒月书城直接沟通，看能不能挖一些资料上没有的点。我会让创始人列出圈内好友的清单，张浩去详细查他们的背景资料，说服他们出席。楚杰负责活动现场创意，其他人负责想活动节目铺排。周末假期取消，群里随时保持进度沟通，有任何问题也及时说。为了两周后的年末假期是过个肥年还是寡年，都在你们自己选择了。”

“好勒。”周围的人激动的拍了拍会议桌，最后一句鸡汤话成功了鼓起了大家的士气。

开完会刚回办公桌，孟方澜就发了短信让他去阳台抽烟。

刚一过去，孟方澜就递给他一根烟，楚杰摸出打火机给孟方澜点上，又给自己点燃。

“楚杰啊。刚刚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们是被压抑了太久，也是我的无能，没把我们组带好。”

“澜哥，你挺好的，挺照顾我们。”

“你初来乍到，公司的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孟方澜狠吸了一口烟，“前几年我和何经理竞争经理的岗位，结果你也看到了，从那以后我们组就不怎么受待见，我也理解，顶头上司上面也有领导，汇报的时候肯定也是挑领导喜欢的汇报，难免会抹杀一些我们的成绩，他们想不通，到我这种年龄再不想通就白活这么多年龄了。”

楚杰心里想，如果你真的想通了又何苦在我这里来挽回这个圈，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澜哥，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是我们的老大，你安排我们做，我们听你的。”

孟方澜掐灭了烟头，拍了拍楚杰肩膀，“这次创意我不禁锢你，天马行空的想，你可以的。”

“好的。”

“走吧。回去干活。”

“恩。”

楚杰在阳台上多站了会，给柳倩打电话，她已经顺利接到妈妈，现在在房屋中介那里看房子照片，下午约了几处地方，如果顺利的话，下午就能租好房子，打扫完卫生什么的就能去入住。

“媳妇啊，好想早点把你娶回家。”楚杰望着阳台外的风景怔怔的对着电话说。

“啊？你说什么？楚杰，这边中介在放他们的加油歌，吵得很，你说什么。我到外面来。”柳倩对着电话提高了分贝，背景的嘈杂慢慢小了些。

“没什么。就是辛苦你了。这几天我们忙新项目，房子和妈妈的事就拜托你了。忙完这个项目能有年终奖，我给你买礼物。”

“我没事的。你去忙。我也要去看房子了。”

“好的。自己小心点。”

“好。”

楚杰听了柳倩的声音浑身又鼓足了劲，他想起头几天柳倩在看一款叫MK的包包，是美国一个轻奢品牌，1000多的价格稍微有点小贵，但是其实也在承受的范围以内，柳倩舍不得，她说1000多可以买好几个包了，可以换着配衣服。说是这么说，但是她还是下意识的瞟了几眼那图片。楚杰想的，忙完这个项目拿到年终奖就给她买。现在单独租房子了，房租应该会涨了一大截，幸好转正工资能够弥补，而且有独立房子了就能和柳倩合租，可以一起逛超市、买菜做饭，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柒月书城的项目确实如孟方澜分析的那样颇有难度，网络文学作为文学类的一个分支，因为拥有庞大的用户群体，这几年发展迅猛。可是楚杰一直接触的是传统文学，他热烈的爱着纸张的油墨味，对于网络文学接触较少。他不停的在网上查询各种相关的资料，一一收集、整理，企图从中找到策划灵感。

一整周，楚杰的身子就跟被万能胶粘在办公桌上一样，没日没夜的加班，他无奈的错过了和父母的团聚、新房子的搬家，甚至还错过了柳倩寝室室友约好的期末聚餐。楚杰能看出柳倩眼底隐藏的委屈，他真的觉得很抱歉，他隐约能体会出孟方澜说的那种两难，他只能用他想要给柳倩买的那个礼物来自我安慰。再等等，再熬一周所有的事情都能结束，他们即将迎来过年假期。

终于在星期一的晚上，楚杰敲完了方案的最后一个字，比预想中提前了很多，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查漏补缺。

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楚杰准备抽完一根烟就回去。楼梯间吸烟区已经有个人在那里站着，见楚杰走来，动了动身子，往前一步在烟灰桶里掐灭了烟头。

楚杰怔怔的看着她短到耳根的短发，她耳垂上的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楚杰不确定她是哪个组的同事，公司200多号人，楚杰认识的不超过三分之一。策划工作鲜少有女生，不是她们灵性不够，是体力无法跟上，这样的没日没夜，男人都被用成了牲口，更何况女人。

正想着，女人已经侧身从楚杰身边走过。楚杰走到她刚刚站过的地方，放松了身子斜靠着墙壁，将烟点上。

刚吸第一口，那女人却退了回来，对着他说，“给我一根烟。”

楚杰正准备摸烟盒，那女人却直接从他的嘴上拿下了他正叼着的烟。毫不介意的抽了一口，瞟着楚杰，“孟方澜那个组的吧？自己没能力逼得下面所有人都这么拼。”

“你不也这么晚还没下班么？不一样的拼么？”楚杰觉得这女人真的太过随意，行为和说话都是。

“我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拖累的。”

楚杰不明就里，也不打算问。

两个人沉默的抽烟，终于快见底的时候，那女人开口说，“竞争不分伯仲的时候其他因素往往决定了胜负。”

楚杰听不懂。那女人掐了烟，“比如，如果你们拿下了柒月书城明年全年的营销推广合同，那么这个收入会比一场单场活动更加分。”

女人扭头离开，她没穿高跟鞋，离开得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