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入体，夜魅愣住，她没想到他竟然不躲。

匕首没入一寸进胸口，血流了出来，将他红色的衣襟打湿。就如同她没想到他竟不会躲一般，他也没想到，她竟然会用刀插向他心脏。

事情走到这地步，他魔邪的瞳孔，看向面前的她，声线暗哑：“你当真，这么讨厌我？”

他眼眶依旧红着，似乎下一秒钟就要落泪。

夜魅看着他这样的神情，看着他流血的伤口，也不是不心疼。但终究还是咬牙，冷声道：“是啊，我就是这么讨厌你！跟你多相处一刻，我都觉得恶心，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厌烦。要不是杀了你，会让边城的士兵们，因为你的死对我有敌意，你以为这匕首，会只没入你胸口一寸而已吗？”

话说到这里，她似乎尤觉不够，继续道：“你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放手？要我杀了自己才罢休吗？说实话，我宁可杀了我自己，我也不想再跟你这样，低贱的狗都不如，没有丝毫自尊心的男人，多待一会儿！”

他眸色微闪，听着她一句一句，吐出的绝情话语，看着她的眼底的决绝。终于……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放开了对她的桎梏。

这一瞬间，夜魅心头一紧，也是一松。庆幸他终于松开手，却也有落泪的冲动。

她看了一眼她扎入他胸口的匕首，狠狠一咬牙，用力一抽。

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却当着他的面，像是对待什么脏东西一样，飞快地抹了一把脸，将之擦干净。

旋即，警告了他一句：“记住了，以后别跟我作对，相信你今天能看得出来，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话音落下，夜魅转身，大步离开。

匕首抽出那一刻，他捂住了自己流血的胸口，却觉得，这身体上的伤，丝毫没有心头的伤疼。

他不知道。

在夜魅转身后的那一瞬，她终于无法再克制，眸中掉下泪来，眼泪落得很凶，她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话，能刺痛别人的同时，也能刺痛自己。

走出去三步之后。

她终于，又听见他优雅却暗哑的声音。

他低声道：“夜魅，你会回头吗？”

她顿时觉得脚底一阵尖锐刺痛，让她无法再往前迈进，你会回头吗？她已经这样说他，她已经这样伤他，他竟然还期待，她会回头吗？

夜魅听见自己冷冰的声，一字一顿的响起：“不会了，不会回头。”

“我等你！”他自顾自的，吐出了这一句，看着她的背影，红着眼眶，低声道，“不管你走多远，我都会等你回头，夜魅……就算你讨厌我，就算你觉得我毫无尊严，就算在你眼里，我连一条狗都不如，就算你看不起我……我都会等你的。”

她说，她宁愿死，也不想再跟他这样。

他除了松开手，还能如何？

可，他可以说服自己松开桎梏她的手，却该如何收回自己的心？

他不知道，他这一句话传入夜魅耳中，她眸中的泪落得更凶。可她依旧没有回头，待自己情绪稍微平稳，不会出口便是抽噎，方才冷声道：“劝你早点想通吧，我帮不了你！”

话说完，夜魅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北辰邪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走远，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院子，没有踪影，他才意识到自己视线模糊。

他低下头，伸出手，便见到一滴透明的水珠，落入他掌心。

他……哭了吗？

伤口依旧在流血，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疼。垂眸之间，看着地上红玉箫和订婚玉佩的碎片，他忽然捂着自己的胸口，蹲下身来。

他清楚，他疼的不是伤口，是心。

为什么……她可以做到，说分开就要分开，说绝情便这么绝情。

钰纬从院外进来。

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那个向来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那个向来以凌虐别人为乐的人，那个即便天塌下来也不会有丝毫动容的人，于此刻，竟如一只受伤的刺猬，蹲在地上。

地面上是摔碎的玉器，还有他的血。

钰纬喉头一哽，小心翼翼的靠近，轻声道：“殿下，您……”

他看见夜魅大步出去，脚步匆匆，他就意识到了不对，没想到进来之后，会看见这样的场景。殿下的伤口在流血，但是他明白，这时候劝殿下去包扎，不会有任何用处。

北辰邪焱始终没有抬头。

他蹲了很久，久到感觉自己的腿已经麻痹，没有知觉，胸口滴落的血，也在地面蔓延开来。才终于，哑着声音开口：“钰纬，女人都是这么狠心的吗？”

钰纬握紧了拳头，竟不知如何回答。

下一瞬，他又低低笑了一声：“爱情，原来竟是这样要人命么……”

话音落下，他意识一空，倒了下去。

钰纬看着这一地的血，也明白他怕是失血过多，赶紧对着院门外大喊：“小官，快去请大夫！”

……

夜魅流着泪，走出北辰邪焱院子的时候，她清楚这外围守着北辰邪焱手下的人，所以在走出门的第一时间，她就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脚步匆匆的离开。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路飞奔，避开这城中所有的明线、暗线。

终于找到了一处僻静到没有一个人的后花园，躲在假山的后面，蹲下嗷嚎大哭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悲哀，她都没有当着任何人的面哭的资格，即便是哭，即便是心碎到快要死掉，她也只能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

这该是夜魅的宿命，还是宗政曦的宿命？

从前她并不知道，她有这么爱他，她也并不知道，他有这么爱她。没想到真正验证这一切的时候，却是她一手将他们的关系斩断的时候。

她从来也不知道，原来一个人伤心到极致的时候，眼泪会止不住的往下掉，即便她想要控制，也再已无法控制。

当她痛哭的声音，渐渐变小，渐渐变成抽噎。

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慌乱的抬起头，竟看见了九魂。

他看着她满面泪痕，竟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只上前几步，蹲在她面前，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