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鬼车
司机出来,只有悍妇躺在后座上,悍妇伤得那么重,脸都肿了,只剩下口气,当然不可能是悍妇开的,难道说那个公交车司机故意躲在路边,把我们引出来,然后偷我们的出租车?脑子有病?
司机跑了几步,见追不上,又折回来,坐上驾驶座,猛踩油门,开了公交车追上去。
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司机这回也红了眼,连续几个档位,加到最高,嘴里骂个不停。
“车贷还没还完呢!敢弄坏车,看老子把你剁了!”
我只好抓住把手站在后面,好端端的,被人偷了车,反而站在公交车里,这算怎么回事?
我看了路边,不知何时外面的景色换了,参层不齐的楼房,开到市内了。
只是夜里没人,照样冷清得不行。
“追到了!”前面出现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光看那凹进去的车尾,就知道不会错。
我凑到前面,一手搭在驾驶台上,扎了马步,仔细看着。
大灯照过去,出租车里照得连只苍蝇都看得到。
前排驾驶座上一个人开着车,长长的黑发铺在椅背上,只露一张紫红的脸来。
那脸高高肿起,上面还有一颗颗的细小肉疙瘩。后视镜里反照出那人的脸。我的脚跟都凉了。
窗外的冷风嗖嗖地灌进来,吹得我遍体生凉。
是悍妇在开车!那个女人还能开车?那样了,只差一口气,还能开车?
司机也看到了,他扭头看看我,眼神里满是惊恐,我们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说到底,司机才是遭了无妄之灾,要不是好心帮我,也不会遇上这种事,连自己的车都陷进去。
我看到后视镜里的悍妇的眼珠一白一黑,似是眨了眨眼,那猪头样的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嘴唇抿起来,马上又被浮肿的脸挤出来,像是要吐掉一样。
我收回目光,司机已经把油门踩到底,不过悍妇开得更快,出租车在前面,时隐时现,要不是直路,恐怕早就跟丢了。
突然出租车转进一条小路,眨眼就没了。公交车太大,开不进去。
司机猛砸了下方向盘,喇叭响了,反吓了他一跳。
我不知该怎么劝他,也有些愧疚。
司机双肘支在方向盘上,手掌乱搓着头发,狠狠拔了几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那条路就一条到底,只能回到主路上,她逃不走!”
司机抬起头,双眼射出光来,又恢复了斗志,公交车打个转,调头往另一条路开去。
“师傅,对不住了,要不是我——”我说到一半,就被司机截断。“唉,不怪你,我们开夜车的,什么怪事没碰过,我只要把车拿回来就行。”
我反而更不好意思了,司机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开了广播。
音乐声后,是一个甜美的女声:“听众朋友门,大家好,这里是夜半鬼话,我是主持人陈蕾,欢迎你们的收听,在这个雷雨夜,由我来陪伴你们——”
是陈蕾?听到她的声音,我又回到和她一起主持的那个夜晚,那时的我还是“活着”,嗯,还好好活着。
现在的我和一个司机一起,雷雨过后的夜里,追着一辆出租车,出租车被一个重伤员开着,追到以后呢?
我苦笑了一下,这几个月发生的故事,要是打电话给陈蕾,不知道会不会让她的收听率翻一番。
这时路边又出现了几个火盆,一些人蹲在火盆边,往盆里投香纸,纸灰一烧就飞起来,在火盆上转转悠悠。
一条长街,隔个几百步就有一个火盆。
车开过时,卷起的狂风,把纸灰吸了过来,车窗开着,不少纸灰飞进来,胡乱拍在车窗上。
我晃着步子,把窗户一个个关了,只留下一条小缝。
只有最后一扇车窗极难关上,像是什么东西卡住一样。
我一手搭在椅背,一手用力。
这时陈蕾说:“有请下一位听众分享他的故事。”
一个陈姓观众用他的烟嗓说故事。
“以前的古灵旅游社的车祸你们听说过吧?说是车烧了,上面人全死了,没一个活着出来,其实事情的真相是司机喝了酒,然后车里不知怎的起了火,车门坏了,车窗也是密闭式的,关不上,一车的人都被活活呛死,真正烧死没几个。后来正因为这样,车祸后,这辆旅游大巴整个车身骨架还是好的,拆了后,重新组装,又当公交车卖出去,不过据说好几任司机都是横死,没人愿意开,放在停车场里废掉了,有次晚上我去烧纸,看见这辆公交车开出来,灯还亮着,车里还有不少乘客坐着,站着,挤得满满的。”
“更可怖的是车窗上还有他们的血手印!那是求救时,拍窗户留下来的!”
我听了,全身发毛,这么巧?这人说得不会就是这辆车吧?
不过这个听众说得很没技巧,讲鬼故事讲究的是铺垫,吓人的地方要是没几句话就抛出来,效果可想而知。
窗上的血手印本来是说烂了的梗,本来因为前面的车祸是真实事件增添了一点气氛,结果中间没什么转折就说出来,整个鬼故事完全失败。
陈蕾接过话头,点评了几句,又换了下一个热心听众。
被鬼故事一打岔,手上劲缓了,换个角度,车窗啪地一下关上,差点夹住了我的手。
我正要离开,目光落在车窗上,就再也移不开。
车窗上被纸灰扑了细细的一层,像是拓印一样,露出满满的手掌印,大的小的都有,有的连手指肚上的指纹圈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呆了半晌,双腿都在发颤,明明窗户都关上了,还有一股不知哪里来的阴风吹着,我整个背都湿了。
目光控制不住地四处游移,落到其他窗户上,凡是被纸灰扑到的窗户上都有一层浅浅的手掌印、拳印或是点点划划。
人们在封闭的车厢内痛苦嘶喊,大人、老人、小孩都哭着、用尽力气扑打着窗户,明明只隔了薄薄的一层,就可以吸到新鲜的空气,却是生与死,不可跨越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