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还是一成不变，没看出什么区别来。

树、大树，树和树的间隙很小，然后后面就是荒田，长草。一望望不到边。

司机的头耸了一下，似是有些吓到，“还没，怪了！以前真的只用10分钟。”

这条路开过来，没什么车，也没什么红绿灯，司机师傅估计的时间自然不会有错。

我心里有个想法，却不敢说出来，难道是鬼打墙？这种事常有跑夜路的司机说起，只是现在氛围有点诡异，我要说出来，司机当真了，自己吓自己就不好。

天突然白了。白的只是一刹，路上白晃晃的一片，像是摄影棚里所有大灯一起开启，集束照过来一样。

远处夜幕中窜出一条银蛇，弯弯曲曲地向下，吐出分叉的舌头，接到地上，接着，过了几个呼吸，才是一声轰隆的雷声，从远处缓缓推过来。

啪达啪哒，大颗大颗的雨点砸下来，不用开雨刮器，雨水自动连成一片，在车窗上添了一层水幕。

下雨了？

我低头看悍妇，吓了一跳，悍妇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脸上的肌肉看起来都坏死了，凭空胀大了几倍，肿得就跟猪头一样，再也看不出个人形，嘴唇像是两截没加工过的香肠，肠衣里随便挤些肉沫进去，眼珠本来很大，凸在外面，现在被肉包住，只留出两个小黑点，滴溜溜地转。

我只看了一眼，就想吐，偏偏脖子上的脉搏反而越来越稳定，跳得更加有力。

什么伤能发作到这种地步？我亲眼看到她撞在方向盘上，顶多是些流些血，怎么反而像是中毒一样。

我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雨越下越大，一盆盆地往下倒，本来啪达的声音和着雷声，转成嘭嘭的拍响。

雨柱一条条地下坠，砸在车窗上，我都怀疑车窗会不会碎掉。

司机开了大灯，减慢了速度，前路一会儿亮，一会儿暗，节奏都逆着我的心跳来，我被外面乍起乍灭的闪电弄得心烦意乱。正要闭眼，车里亮起来。

很亮很亮的那种，就是隔着眼皮，也能看到眼皮上的毛细血管，红通通的，像是有人拿着手电筒直射你的眼球。

我还以为司机开了灯，叫道：“师傅，灯关一下。”

灯打到悍妇那张浮肿的脸上，连上面的每一个凸起，肉疙瘩都看得清清楚楚，对我的冲击力太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医院，我可不想对着这张脸过活。

司机说：“不是我开的。”

我这时才注意到后面跟着一辆车，开了大灯照过来。

大雨中，雷声、雨声隔绝了内外，刚开始都没注意到。

那车的车灯太亮，我逆着灯光看去，白茫茫的一片，只能看见在后窗上飞跳的雨箭，却连车身都看不到。

司机也被晃了眼，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位置，避开反照灯光，骂骂咧咧道：“甘礼粮咧！没素质！”

大雨中开大灯也很正常，只是那车的灯太亮，照得司机连路都看不清，也不知去哪里改造过。

司机放慢了速度，侧到一边，让开路，可是那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就是不超过去。

我有些火了，妈的！要不要脸！我对着光做了个问候老母的手势，相信后面的司机绝对能看见，那灯光还是亮着，一点也没弱下去。

我更烦了，说不出的烦躁。

“师傅到了没？”

我看看时间，已经3点20了，就算开得再慢，也该到了。

“没有，可能我开过头了，雨大，眼睛迷了，看不清。”司机眯着眼，头矮下来，几乎是贴在方向盘上，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后面的车灯照到。

这时雨小了，司机把车停在红绿灯前，后面的车还是紧跟着不放，大灯照着。

我忍不了，说：“师傅，你等等。”放下悍妇的头，拿起车把手，就开了车门出去。

车把手是从悍妇车上拽下来的，现在我还捏在手里，刚好用来当指套。

大晚上的，路那么宽，还开了大灯，一直跟在后面，那人绝对是故意的！

司机在车里说了几句，我没听清，到了路上，车灯没了阻拦，更亮了。

我用手遮住眼，眯着看过去。

隐约是个大车的样子，难怪会这么嚣张。

我走到一边，避开灯光直射，原来是辆公交车，车身的漆都是新喷的，黄色的漆，还有一大块的幼儿英语广告，孩子大大的笑脸对着我，我绕到驾驶座位置猛拍。

“出来！给我出来！有没有素质呢？这是！”

车门突然嗤的一声开了。

我站在门口，愣了一下，驾驶座上没有人，档位还挂在空档上，车身轰隆隆，原地待命，雨刮器左右摇摆，人呢？一定是看我下来，躲到后面去了。

我上车，往后看。

公交车上后面黑黑的，但是外面灯光反射过来，还能看清，横杠上黄色的把手晃来晃去，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又回头看了看，一排湿湿脚印，从车头到我脚下，只有我一个人进来。这是怎么回事？总不会逃出去吧？我自认不是壮汉型，再怎么样，不可能把人吓走。

我走到车窗边，往外看，车里有雾气，白蒙蒙的一片，擦出一个扇型区域，贴上去往外看。

一张惨白的脸隔着窗对上我，鼻子贴着鼻子，我吓得大叫，往后跳去，撞到把手，后脑似是被人打了一拳，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那是司机的脸。

过了好一会，我回过神来，司机走上来，还是那副惨白的脸色：“我叫你回去，这车上——没人？”

要不是有我在，司机只怕掉头就跑。

我被他搞得后怕不止，人吓人吓死人啊！

“快走吧。”司机左右看了一圈，催促着我。拉着我就往车后门走。

不知什么时候，后门也开了。没人的车开着大灯跟着我们一路？

这种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大半夜的，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这时雨已经完全停了。发动机的响声突然传来，不过不是公交车的声音，司机突然跳到前排，大叫道：“我的车！”马上跑了出去。

我站在车里，看得清清楚楚，出租车居然自己跑了？

是谁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