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话语就如同一个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碧烟瑶的心上。以至于让她忽视了无言口中“识海”这个她从未听过的名词。

碧烟瑶怔忡良久，才涩声道：“难道无念他……真的……没救了么？”

无言轻声安慰道：“碧姑娘不必如此绝望，无念他说不定还有机会。”

碧烟瑶闻言大喜，好似一个即将溺亡的人看到了河上飘来的一根稻草。

“无言前辈，那你快告诉我，我们现在要如何才能将无念救醒，只要烟瑶能做得到，就绝对不会推辞。”

无言摇了摇头，遗憾地道：“并不是我不想帮他，而是我帮不了他，如今他想要克服心魔，唯一能靠的，就只有他自己的意志了。”

碧烟瑶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默然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来，随后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无念的床前坐下。她深深地凝视着无念，轻轻地道：“臭小子，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无言看到她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声，低声道：“天狼，我们出去吧。”

天狼点了点头，与无言一同走出了房间，将此处留给了碧烟瑶。

在他们离开之后，碧烟瑶终于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一下子扑倒在了无念的身上，泪水不断地涌了出来，打湿了无念胸前的衣襟。

“臭小子，你快醒醒啊！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说要和我完婚的，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你快给我起来啊。”

她一边低泣着，一边抓起了无念的大手，将自己的俏脸贴在他的掌心，缓缓摩挲。

“臭小子，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从观海崖离开后，我就会时不时地想起你，想起我们在观海崖一起生活的那几年……”

碧烟瑶脸上露出了追忆之色，也不管无念是否能听得到，就那么轻轻地诉说着过往两人一起生活时的那些嬉笑怒骂的回忆。

说着说着，碧烟瑶突然挪了挪身子，让两人的双眼正对着。随即她伸出手指，轻轻地在无念脸上划过，脸上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臭小子，我记得你以前睡觉之时总是把门窗关的死死的，防止我趁你熟睡时对你动手动脚，可是现在，嘿嘿，你可是防不了了吧？”

说罢，她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书案前，将毛笔与砚台都拿了过来。

手中持着浸染了墨汁的毛笔，碧烟瑶促狭地笑了笑，便俯身在无念的脸上折腾了起来。

半刻钟后。碧烟瑶收起了毛笔，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咯咯娇笑了起来。

笑了半晌，看着仍旧沉睡着的无念，幽幽地道：“臭小子，你居然还不醒来，这样的话，那可就别怪我了！”

说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竟是直接伸手扒开了他的衣裳。

看到无念身上虽然已经结痂，但依旧有些狰狞的伤口时，碧烟瑶微微一怔，忍不住微微心痛。

不过这心痛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当她看到无念精壮的上身时，俏脸顿时羞得通红，小手忍不住抚摸上了他胸前的肌肉。

“这臭小子，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瘦弱，没想到居然这么有料，之前偷看他洗澡的时候，似乎还没有这般结实啊。”

“哎呀，碧烟瑶，你到底在想什么？！羞死人了！若是让臭小子发现了，他又该骂你是女流氓了！”

碧烟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红得快要滴血的小脸，口中喃喃地道，不过她微微打开的指缝还有指缝后头那个睁大的眸子却是出卖了她。

隔着指缝看了一会，见无念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碧烟瑶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将双手从脸前挪开，明目张胆地打量着无念的身材。看了一会后，双手更是鬼使神差地再度抚上了他的胸膛，沿着他肌肉的线条缓缓游走。之后更是将自己的小脸贴在了他赤裸的胸膛上，聆听着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是这么有力，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

碧烟瑶轻轻一笑，抬起头来，再次注视着无念的面庞，低声道：“臭小子，我相信你一定能醒过来了。”

说罢，微微探出身子，在无念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

无念的梦中。

无念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不过他并没有被碧烟瑶一剑杀死。因为就在碧烟瑶一剑刺向他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将他扑倒在了一旁，让他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剑。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无念愕然道：“漪儿？！”

这个突然出现将他扑倒之人，赫然就是漪儿！不过奇怪的是漪儿身上穿着的并不是之前的凤冠霞帔，而是往常的那一身素白的衣裙，好似血海中长出的一朵白莲，娇艳动人。

“漪儿，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被……”无念看着漪儿，脸上满是不解之色，在他的记忆之中，漪儿明明已经被杨忠与那锦衣公子带走了，为何会如此突兀的出现在这儿。

“难道她也被人害死了，然后借着血海‘复活’了过来？”

无念脑海中冒出了这个想法，随即很快就被他否定了，因为他发现漪儿的身子是温暖的，也就是说漪儿没有死！

“江……大哥，不……不能……死。”

漪儿的声音时断时续，似乎十分的虚弱。

无念连忙将她扶了起来，问道：“漪儿，你没事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漪儿没有答话，就连身子也没有多大的动作，若不是感觉到了她身上的体温，无念甚至会误认为她已经死了。

“无念……你……背叛我！”身侧突然传来了碧烟瑶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

无念连忙说道：“不，我没有，我和漪儿是清白的。”

“若是……清白的……为何……你会……几次三番地……舍命救她？甚至……为了救她……不惜……将我害死！”

碧烟瑶的话语就如同一柄钝刀割在无念的心上，将他的心脏撕开，让他痛得几乎窒息，他抚着胸口，声泪俱下地道：“臭丫头，我真的从没想过背叛你，更没有想过要将你害死，我……”

碧烟瑶立起的长剑让无念将剩余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江……大哥，不能……死。”

漪儿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后她的身影便挡在了无念的身前。

“都是……你……勾引……无念，我要……杀了你！”

碧烟瑶缓缓地道，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朝着漪儿刺去。

“不要！”无念下意识一掌打开碧烟瑶的长剑，将漪儿护在了身后。

“臭丫头，你不能杀她，漪儿她是无辜的啊！”

碧烟瑶空洞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无念，“还说……你们是……清白的，你居然……为了她……对我出手！”

无念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看着眼前的碧烟瑶，不敢相信地道：“不，你不是臭丫头，臭丫头是不会这么绝情的！”

碧烟瑶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笑，“爱之深……恨之切，既然……你们……这么对我，那么……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说罢，长剑再一次刺下！

“江……大哥，不能……死。”漪儿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不过这一回她并没有挡在无念的身前，而是突然间冲向了碧烟瑶。那速度之快，无论是无念还是碧烟瑶都没有反应过来。

“漪儿，不要！”无念惊恐地大喊道，可惜却是迟了一步，漪儿已经扑进了碧烟瑶的怀里，灰光一闪而逝，碧烟瑶的长剑就那么停在了半空。

“不……”随着碧烟瑶身子的倒下，无念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他噗通一下跪倒在了血海之中。

随即他看着身下的血海，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血海！血海还能让臭丫头活过来！”

想到这儿，他立马连滚带爬地来到碧烟瑶倒下的地方，手忙脚乱地将她扶了起来，一脸希冀地看着她左胸上的伤口，希望能够看到血海修复她伤口的一幕。

然而让他惊骇欲绝的是，在碧烟瑶左胸的伤口处，一股透明的波纹渐渐荡漾开来。所有被这透明波纹波及到的地方，都在瞬息之间消弭于无形，仅仅几息的时间，碧烟瑶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怀中。

“臭丫头？臭丫头！不！”无念嘶吼着，蓦地转头看向一旁静立着的漪儿，恨恨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她？”

“江……大哥，不能……死，谁要……杀他，漪儿就……杀了谁！而且……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随着漪儿的话语，那一股透明波纹骤然开始向着四周飞速扩散。波纹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包括周围的营帐，包括那数千的尸兵，包括身下的血海，甚至还包括了墨染的夜色，不受这波纹所影响的，只有无念……还有漪儿。

只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一方被死亡与黑暗所统治的天地便已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蒙透明的虚空。

无念茫然失措地看着这一片迷蒙透明的虚空，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漪儿，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喃喃地道：“难道，这里是……我的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