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宝儿心事重重，夔姒并没有打扰他，仿佛因为孤寂了无数岁月习惯了安静，所以看起来就像一尊雕塑，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过久，张宝儿忽而抬起了头，问道：

“上神，晚辈可以向你请教一件事吗？”

见夔姒颔首，他便说道：

“曾经晚辈收服仙器的时候，器灵曾言‘有天劫之气缠身，混沌之气缭绕，不容天地却也不斥……’天劫之气晚辈能理解，请问上神，这混沌之气与不容却也不斥是何意呢？”

夔姒再度看向小哈，沉吟道：

“混沌之气正是方才所见的灰雾，也是这方小天地上空充斥着的灰蒙蒙之气，混沌生万物，却不为万物容，也正是它的存在，抵挡了下界的一部分法则，才让本座苟延残喘至今……此异兽看似实体，其实是由混沌之气构成的，或是与它接触久了，所以便也让你有了一丝混沌气息，又因你本就是这天地之子，所以这天地既不接纳也不排斥你……”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会儿，而后抬头看天幽幽的说道：

“我族正是因为得了这混沌之气，才惨遭屠戮，被迫下界避难的。”

“啊？！”

张宝儿目瞪口呆，不禁惊愕道：

“这混沌之气这么珍贵？！”

“嗯！”

夔姒点头，声音越发哀伤了：

“因为它来自神界与魔界尽头的第三界，是我族付出了天大的代价让一位怀孕女子在混沌诞生一位女婴，才得到的它……我正是那个女婴。”

“你……”

“嗯，也正是因为这样，此兽方才短暂清醒的时候才没有敌对我，若是它想针对我，只需牵引那裂缝，我或许就会被吸入其中……这叫回归本源。”

闻言，张宝儿不住惊叫道：

“小哈来自第三方天地？本源天地？”

“你很聪明！”

夔姒赞了一声，而后又迟疑道：

“但有一点很奇怪……据我等所知，那第三方天地并没有生灵的存在，所以说它是一个异类。”

她居然也不知道小哈……张宝儿很是心惊，忍不住追问道：

“上神，那它为什么会与晚辈相遇呢？晚辈与那个地方似乎没有关系吧？”

“不！”

夔姒的回道让他惊愕，接而更是惊骇莫名：

“你们命线相连，似乎有超乎想象的大手在暗中……不可说，说不透。”

也就在这时，有三个人的名字忽而出现在张宝儿的脑海中——商容、李耳和庄周。

他止不住想到他们，因为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正是因为那个传送阵，那个传送阵是一切的根源！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并没有任何证据，他也没有向夔姒说出来，原因很简单——逍遥游。

没错，就是逍遥游！在神界的时候，他已经听说过庄子，那时候那人已是沧澜茗茗这等上位神之女都对其崇拜的人物，如今联想到自己的出现，很巧合的遇上玄战夫妇，又很巧合的飞升，接而又下界巧遇小哈……

“让我抱抱……”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夔姒忽而伸出了双手，这让张宝儿俏脸一红，接而就尴尬起来，因为他猛然意识到夔姒要抱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小哈。

“咳咳……行！”

“谢谢……”

夔姒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尴尬，言语中带有笑意，伸手将小哈接了过来。

“哈！”

接而他就目瞪口呆，小哈一开始的时候如他所料的有些反抗，但在接触到夔姒的手的时候，却立即安静了下来，打了个哈欠后，就像自己抱着它一般呼呼睡去。

也就在这时，夔姒忽而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它本来是来寻我的，只是造化弄人，在半路上遇到了你。”

“什么？！”

张宝儿大惊，一脸不敢相信，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

夔姒轻轻地抚摸着小哈的脑袋，虽看不清面容，但却让张宝儿恍惚觉得就像年长的姐姐在哄年幼的弟弟入睡，他很不愿相信，但却不得不去相信，因为理智告诉他：如果一个神灵想要什么，直接伸手拿去就好，她不必欺骗自己——蝼蚁般的自己。

夔姒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不禁莞尔：

“本源相通，它虽然灵智受损，但接触它的那一霎那我就明白了，怪不得在见到它的时候，我会情不自禁的心生一种随它而去的念头，并因此而求你，这很怪异不是吗？毕竟啊……我是上位神灵。”

对此，张宝儿无法反驳，最后一句话就是证据，一位上位神虽然有损，但在这里，她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主宰，有能力灭掉先行的那些人和瞬间弄晕老家伙的她完全不必在意自己的心思，完全可以任意妄为，但她却放低了身子，求自己……

不过……尽管如此，他仍旧心怀警惕，便试探道：

“上神，那你刚才的话还算话吗？”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摆出一脸紧张之色，是个人都会以为他这是在担心自己的造化，但夔姒不是人，而是神，身为神灵的她笑道：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吧，就算我想对你不利，这家伙也是不会同意的……我的解脱之道在它身上，我可不敢招惹它！”

张宝儿讪讪，接下来的时间他终于敞开了心扉，像一位故友似的与她交谈。

从谈话内容中，他了解到所谓‘圣火教’是假的，圣火就是她的灵神，她身怀混沌之力，如小哈一般可吞噬灵与魂，所以便设下了这么一个骗局，不断引人前来探索，给一部分人好处，留一部分人吞噬生命之力。

之所以会五百年才出现一次，是因为这下界的法则强大，她需要蓄力，五百年才能撑破一道缝隙，放生灵进入。

之所以留下那些神格、大药……是因为她并无肉身，无法吸收，所以便以它们为诱饵，将一群又一群的人吸引而来。

之所以每一次进入的地点和路劲都不同，则是因为东西有限，每一次需要更换不同的位置去给机缘……虽然她能够将一切集中于某一地，但她觉得太无趣了，孤独的她想看到不同的场景发生各种各样的故事，就像一个人吃肉，若全是红烧肉会吃腻的，做成许多道菜便能解决这个问题。

张宝儿不禁在心中为那些人哀叹，他们眼中的重宝其实只是神界的寻常之物而已，最大的机缘也不过是夔姒暗中随意给的点醒……就因为这些，无数人前仆后继，来为她续命和疗伤。

他虽然觉得夔姒这么做有些残忍，但他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若换做自己难说也会这么做的……毕竟，仙凡就有别了，更何况是神凡？！

接下来，夔姒带着张宝儿参观她的神殿，这位神灵很好客，一路叽叽喳喳不停，孜孜不倦地介绍着一切，那一切多是关于它们的回忆，比如其中的一盏长明灯，她说那是儿时的玩伴送的，并详细的向张宝儿描述那女伴的容貌、性格以及各种各样的故事。

由于说得多，所以两人走得很慢很慢，直到一个月后才终于游览完毕。

张宝儿的心态也变了，对她的印象从一开始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变作了‘一个非常可怜的可恨之人’。

当二人再度出现在大门之前，夔姒衣袖一拂，昏迷在地上的几人醒了过来。

出乎张宝儿意料的是，他们竟然没有惊恐，只有纯粹的恐惧，如一个奴仆面对着喜怒难测的帝王。

“拜见仙帝大人！”

见他们一醒来就跪拜，张宝儿立时明白了方才夔姒或已玄奇手段给他们的脑海里增加一些稀奇古怪的讯息，所以一醒来就知道了对方是‘仙帝’而不是更恐怖的上位神。

这一点很好证明，因为徐德胜修士有些不情愿——他曾经乃是超出仙帝的存在，如今面对这么一个‘仙帝’，自然有些不情愿了，但如今虎落平阳，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下跪了。

接而，张宝儿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对大家道：

“别担心……仙，咳咳，这位圣火仙帝大人已经跟我结拜为异姓姐弟，这是阿姐的行宫，阿姐说了不久后就会离去，在离去之前会指点我的修行，也会顺带的赐给你们一些机缘，还不赶快谢谢阿姐！”

“谢谢仙帝大人！”

众人受宠若惊，纳头便拜，徐修士这回则半点不甘也无，张宝儿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家伙简真是无利不起早之辈。

“无须多礼，都是自家人，跟我来吧！”

已经变作一个衣着紫金长跑的肥婆模样的夔姒微微颔首，很是孤傲，转身向着大殿里走去，众人便在张宝儿带领下跟去。

待走进一个偏殿，夔姒指着琳琅满目的大地说道：

“那些贼人趁本帝不在乱闯神宫，已被本帝全被抹杀，地上之物你等自取……”

说罢，她看了战战兢兢的众人一眼，而后肥嘟嘟的手又向着刻满本地文字的石壁指去：

“此处本为修炼室，璧上所刻便是我族高人的修炼之法与感悟，其中甚至有两位飞升老祖的亲笔……”

说到这，她转身，眸子一厉，对着惊喜若狂的众人冷声道：

“跪下！对天地大道立誓，永效忠我弟，便可观摩！”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众人一愣，张宝儿先前也没有得知，也是一愣，墨无敌却立时一脸肃然的跪了下来：

“墨无敌在此对天地答道立誓，将永远效忠殿下，至死不渝！”

“……”

张宝儿无语……这货下跪发誓，简直是多此一举。

见墨无敌带头，程英惊醒，立即也跪了下去，顺便也拉着苏小小跪了下去，也跟着发起誓来。

徐德胜修士和乐雨柔却是没跪，乐雨柔一脸惴惴不安的看着徐修士，徐修士一脸挣扎的看着张宝儿，当夔姒冰冷的眸光扫来，他连忙讪讪道：

“小王……额，那个，宝儿啊！我们师徒只立誓与你和睦互助，不认你为主可好？”

说到这，见夔姒眸光不善，他连忙补充道：

“当然了……璧上的东西我们保证不看，只以老朋友的身份去地上捡一点东西救救急……行不行？”

张宝儿没有立即回答，向夔姒传音讲述了这老家伙的故事，得了‘你拿主意吧’回复后，便对着眼巴巴的老家伙道：

“行倒是行……不过，老家伙啊，那里可有两位飞升大佬的经验心得与道法啊！你真的不要？！”

这话问得徐修士一脸纠结不已，不过最终他还是握拳咬牙做出了决定：

“算了……我修的是阵道，心为阵眼，心若不纯则阵不稳，还是不看了。”

闻言，夔姒不禁深深地看了老家伙一眼，颔首道：

“既然如此，你自便吧！”

“谢谢！”

徐修士深怕夔姒反悔，连忙拉着徒弟千恩万谢，而后就火急火燎的跑去铺满储物镯与空间法戒的地上翻起来。

为了坐实仙帝的身份，夔姒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去，真如一位后辈一般监督着，直到老家笑逐颜开的带着一大包东西走回来说‘好了’，这才带着他们师徒二人去了另一个偏殿。

接而，张宝儿跟随着她走进了正殿。

“上神，我内子、妹夫等人皆是天纵奇材，不以外物为神府，但我试着效仿，却不得法，还请你为我解惑。”

待坐定之后，张宝儿立时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闻言，夔姒也忍不住动容，不禁叹道：

“这在神界也是少之又少，真是天纵奇材……他们曾引动了丹音吧？”

“是！”

“怪不得……对了，你没有引动丹音吗？”

“没有……”

夔姒沉思起来，接而沉吟道：

“非常人行非常事！你不一定要效仿……不过，且先尝试一番，若是不行，再以外物定神府。”

张宝儿点头，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以往不敢乱来而已，如今有大神相助，他自然不怕了。

“怎么做呢？”

“首先……”

夔姒盯着他的脑袋道：

“将你识海中的那条小蛇抹去灵性，转作本源魂力，你能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壮大识海……而我，呵呵，也蹭点辛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