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21天法则
人性是在一定社会制度和特定环境下所折现出来的本性。
范旭这种骑墙看风的行为让宋钰大为恼怒,这些年一直势同水火的两拨人忽然间变成亲密无间的伙伴,宋钰相信这绝对不会成为事实,论及人性他可能不会是了解最深的,但也有着与别人不同的见解。
在他原来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人性的复杂比之大荒不知快速了多少倍。
大荒还在参悟着‘人之初,性本善’的时候,宋钰已经进入他第二次生命,他可以很科学地告诉别人这所谓的‘性本善’是一种不科学的、陈腐的观点,可是他却没法给别人解释‘科学’的定义。
宋钰在一处民宅中潜伏了下来,对范旭出尔反尔的原因他并不在乎,如果是在进入天一阁之前,他可以无所谓的离开,但现在他和君岳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已经捅破,以君越的个性自然是不会自己动手,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两兄弟,虽然彼此都不愿承认。
隐藏在君越背后的青隼却断不会这样想,而且他确实需要休养,让自己恢复到最完美的状态,否则只要两个冯马同时出手就能要了他性命,而且宋钰猜想,君岳是不可能在短暂的片刻说服范旭,让范旭选择中立的最大可能就是:青隼露面了。
事实上他留下来也有着更深的打算,在去与留的摇摆间犹豫,因为这一点点的犹豫,等宋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陷入巨大的漩涡中。
街上气氛渐渐有些不对,最初只是一些不成器的混混在街上溜达,目光肆无忌惮的在所有人身上游走。这些人对宋钰构不成威胁,真正威胁到宋钰的是他们叼在嘴里的鱼骨哨。
这种哨子发出的声音很尖锐,只要轻轻有气流从风孔中划过也会有发出很尖锐的哨声,出海的渔民都会用这种低廉而实用的东西,就算是在风暴中,这哨声也能长久不衰。有海客王在中间穿针引线,麦盟倾向于君岳是早晚的问题,甚至宋钰怀疑,许多年前海客王之所以在麦盟担任五王之一,就是这打算。
麦盟能在一夜间让罗家所有的产业还成别家的门楣,单是这手段就让宋钰不敢轻视。
宋玉终于觉得这里的危险超过了自己的承受范围,打算出城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海口城四道城门都被严严实实把持住,只许进不许出。宋钰甚至在南门捕捉到一缕粗狂而彪悍的气息,属于水磨王独有的气劲,宋钰随后悄悄地退了回来。
第二天,更多的闲散人员加入到大搜索中。
第三天,海口城大大小小的帮会势力已经加入进来,原本这些宋钰不在乎的小角色却让他整整三天在辗转挪移中渡过,君岳正是用这种麻雀战术想要将宋钰从城里揪出来,只要宋钰一暴露,面对他的必然是无穷无尽的截杀,让他再也无所遁形。
“还是天关城的晚上更美。”宋钰双手抱在怀里悄悄地在心里叹息一声,海风呜呜的在头顶刮过,尽管屋顶被封闭得严严实实但还是阻拦不住夜风从无数缝隙中钻进来,空气中有着一种肃冷。
这点寒意自然冷不着宋钰,只是在镇魔岛上冰封自囚的岁月让他由衷的厌弃这种感觉。
这处府邸修建得极其奢华,屋面与房梁之间甚至能做一个小小卧室,似乎不如此无法彰显屋主的财富和地位,他在进入这座府邸之前已经打量过周围,估计在海口城再也找不到比这府邸更加豪华的宅院,宋钰甚至怀疑这就是城主府。
以宋钰的性格,就算是皇宫他也不在乎,理所当然地占据了这处屋檐。修道者凌驾于人世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些一生专营弄巧挣扎于权利中的人在修道者眼里,比一头猪还要脆弱。
这世间是由无数平民百姓所构成,垩神大战让大荒分裂为四个独立的版块,分别建立了四个屹立千年的帝国,每一个帝国都有着千千万的平凡百姓,人们在受了冤屈寻求的手段依然是去这些帝国设立在各城的权力机构。
修道者对于这些所谓城主府、城卫司有着天然的反感,众多的修道者、天阙世家构成了一套只适用于他们自身的体系:谁的剑更快,谁就有理。
“至少这里能暂时不会被打扰。”宋钰动作极其缓慢地从怀中摸出一个微微发硬的冷馒头,这是他过来的时候从厨房你顺手捞的,虽然也有一些吃剩的鸡块,但他担心散逸出去的香味引起别人的警觉,冷馒头他也不是第一次吃,倒说不上什么难受。
宋钰双手捧着馒头,保证每一个碎屑都没有从指缝间掉落下去,然后便是雷打不动的养刀。在原来的那个是世界,有个名词叫做21天法则,就是说任何一个人,通过21天重复不断的坚持,能快速养成一种习惯。
在段天蓝送他双刀的当初,宋钰就开始有计划地开始养刀,最初的七天是最难的,稍微有一点点闲暇就要提醒自己,刻意地去与冷冰冰的铁家伙试图产生共鸣,这样做唯一的作用是在心里对自己加以暗示,这是必然的一步。
第一阶段他反反复复走了很多次,不断地提醒自己去感应去改变,人的心理很奇妙,当某天因为太忙碌以至于忘记此事后,又或者在这七天里没有做到和刀之间有那种隐隐的共鸣,无论第二天再如何努力终究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从头再来。
第一阶段的七天不能早也不能晚,徐图缓进后进入第二个阶段,虽然不再刻意去做心里暗示,但与刀之间隐隐能生出感应,与此同时也会出现新的困扰。刀与剑不同,刀生来就承担着杀戮的特性,这期间给宋钰带了一些负面的影响,如杀戮、猜忌、固执和锻造者固有的一些情绪,贪婪、自私等等不一而足。这些负面的东西并不像苹果、茶杯一样实实在在的呈现,身为当事人也也许不会感受到自己被这些虚无缥缈的情绪所影响,这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进行。
宋钰能在这一步坚持过来得益于他不仅仅是修道者的缘故。
最后一个7天是养刀的成型期,这七天唯一的目的是彻底消除刀所传递过来的那些负面情绪,并让自己无论在何时何地、因为什么原因也不忘养刀。这是心理暗示的成果,不必刻意去求,只是一抬手,匣中冷冰冰的刀便能感受到自己心意。
这只是养刀的一种习惯训练,并不能算养刀大成。21天法则也是宋钰原来那个世界的理论,将养刀强行培养为潜意识行为的方法而已。
若非如此,雪纹兵何以能与剑胆正面争锋?
尽管宋钰知道这柄刀终究是要还给君岳的,但在身边一刻,便属于他宋钰。
慢条斯理做完这一切,宋钰才开始合眼调息。
一道阴细飘渺的力量从丹田升起,初时如晚风如林般徐徐升腾,瞬息间却用快上无数倍的速度钻入心坎,化作刚猛蛟龙朝着四肢百骸冲撞。
宋钰初时不以为意,直到哪些力量犹如水渠骤然经受海潮暴涨般的洗礼的时候,才莫然大惊:“我经脉在你五彩莲出现异样时便已荡然无存,如何来承受这股真元?”
心念急转却已经阻止不了失控的真元,心坎最先遭受反噬,随即喉头骤然泛起腥甜无味…
“从范旭的言谈中了解得知,夜叉身负重伤,不是短期内可以痊愈的!”君岳端坐在一张桌案上,目光和精力都集中在一张微微卷曲的白纸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蚊小字。君岳笔直地坐在桌前看着面前这张纸,对于站在面前的冯马视若无睹,甚至连头也每抬:“他还在城里,再搜!”
冯马面有难色:“这三天我们几乎将城里翻了个遍,这家伙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再搜下去也是徒劳。以夜叉能力恐怕在头天下午就已经出城了。”
“他不会,因为我这里有他舍不得的东西。”君岳瞟了一眼安静搁置在左手桌面上那藤条箱,他也试了好几次,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将箱子打开,又因为手上琐碎事繁多就没将太多心思浪费在这上面,只是从范旭口中得知,藤条箱中有一张及其神奇的长弓。
范旭的话让君岳大地打消了用暴力砸开箱子的打算。
冯马抬头看着君岳,他对这个修为还没他高的年轻人很不以为然,无非就是因为他是影主的义子,便能和隼首领坐到一张桌子上,在好多事上隼首领似乎还要征求一下这年轻人的意见。事实上兵戈铁马四个人都不太喜欢面前这年轻人,不过隼首领既然要他们这几天听从君岳的安排,他们自然不能反对。冯马想了想建议道:“不如将街上人撤回来,并将四门重新开放,然后你提着这箱子大摇大摆出城,他必然会随后跟上来,只要夜叉一露面,必然成瓮中之鳖。”
“我从来不小看对手。”君岳提笔在白纸上作出批注,然后又将纸卷成细细的小筒。站在身后的血浮屠立即双手捧上一根竹筒将信纸塞进竹筒中,君岳忽然想到宋钰几天前的话,又不转头向血浮屠补充道:“转告陈梅,远眺峡一行我取消了,这事全权由他负责。若能成,下月月银我多增加一成,若是在年关前办不好此事,我会调一个可以胜任此事的人过去。还有,顺道让他将开春的计划和需要动用的资金报一个过来,资金额度最多上溢一成!”
血浮屠嗯了一声转身离去,临走前还用眼神示意冯马谨言慎行,别因为言语引来大人的不快。
君岳手上已经抓了另外一张同样写满小字的白纸,却没有立即打开,而是抬头来望着面前的冯马:“我比你更了解夜叉,论及心机恐怕大荒没有人能超过他,在城里他还有所顾忌,若是出了城,怕是让他龙游大海。”
“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人。”就在两天前隐隐听到风声,说影主之子还活着,真打算中重新回归影牙。作为青隼心腹,冯马自然知道一些范旭与眼前这人的矛盾,能让这两人同时罢手的原因就是因为夜叉,所以冯马更多地开始怀疑这个夜叉的身份起来,而且据麦盟的人说,他们寻找的是罗家的一个仆从,也姓宋,和影主之子同音。
“一个人?”君岳强调着冯马的话,无声地冷笑。冯马宁愿听血浮屠的差遣和建议,却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但这种不听调的情形本就在他意料之中,青隼手下的人若是连这么一点点血性也没有,那也就不值得他用一个天目去换取和青隼的合作。
如果一个人忽然间对一个陌生人言听计从,那可能就真会要命。
君岳一只手反复捻着手上小纸筒,用慢吞吞的布置道:“麦盟的人负责街道巡逻,至于你们兵戈铁马四人,专门寻找大户人家,越是不可能的地方,如城主府、文庙、被破坏的天一阁都要搜查。范旭为了逼出宋钰,敢将大半片森林烧毁,难道你们连一个文庙也不敢烧。”
“你不过是孤家寡人,生捅出篓子来自然可以走,咱们隼爪却不同。沈彪炳手上看似没有一兵一卒,但在帝都却又极好口碑和人脉,只要他愿意,三天内可以借调上万军队过来,可以将整个海口翻个底朝天。”
“天塌下来自有个高的顶着,你只管去做就好。”君岳不耐烦地挥挥手,随后盯着冯马背影提醒道:“若我知道你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就滚回东边训练疫人去。”
冯马身躯微微一顿,随后又迅速离去,和从外面进来的张广厚擦肩而过,对方肩头上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张广厚看着冯马脸色便大致猜到一些情形,只是没有去过多干涉,君岳已经很大程度将隼爪掌握在手,若是连这些人都不能收复,就算有一天坐上去影主宝座也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
“下雪了?”下条消息似乎让君岳心情有所好转,轻快地在白纸上批注几笔又卷了起来,这才将后背靠在椅子上:“四王的拒绝是在意料之中的,海客王也不用为此生气。将麦盟拉入影牙本就是我来海口的目的,以另外四人的傲气,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争取来的。让麦盟这些天帮忙寻找宋钰踪迹,本就是给他们甜头,若是那些人青皮痞子也能发现宋钰,岂非是天大的玩笑。”
海客王微微担心着说道:“多让他们协助一天,就得浪费三千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咱们不缺钱。”君岳笑着说道:“我知道短时间几乎将你这些年的积蓄耗得差不多,但无论咱们多窘迫,但给别人传递的信息永远都是:不缺钱。连基本的钱财都不能保证,别人如何能放心加入过来?”
海客王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君岳,眼前这影主义子确实有身为上位者的气度,甚至比他预料中还要更优秀。
君岳沉吟了一下:“这事咱们也不能表现出太急切的意图,不然会让他们漫天要价,范旭虽然自负,却在这点上却比麦盟那四人看得更透彻,那日之后便立刻离开海口城,只是留了一个眼睛盯着动静,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这里还有些各处传来的消息,你帮我批复一下。兵戈铁马虽然不会懈怠我吩咐的事,不过也不会有太明显的效果,我去准备准备。那几处地方明早我亲自走一下,顺道也作作拜访。”
“你一人?”
“在这座城里,我是织网的蜘蛛,猎杀与被猎杀的关系从来都不会改变,况且他是否躲在这几处还是未知数。这几个地方连青隼也要退避三舍,我反倒希望他会出现,让他死在别人手上,也算是对义父一个交代。”君岳扬扬手指尖夹着的一枚鱼骨哨,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堂
雪花飘落了一夜,在天明后却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清晨,大雪依旧。
有男子,狂笑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