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不要你以身相许
花蝶脸上起伏着诡异的波纹,明明她的脸没有任何变化,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嘴唇还是那支嘴唇,但一切似乎又在悄然地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地上绣茧忽然开始猛烈的震动,小白似乎也感受到某种巨大的威胁,开始疯狂地在绣茧中横冲直撞,但这绣锻却是用花纹魂蛛蛛丝编织而成,一时间哪里能轻易突破?
小白和宋钰之间有着一种奇异的感应,虽然小白不能开口说话,但宋钰却能在脑海中感受到它的情绪,此刻小白的情绪也感染了宋钰,他也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这感觉令他很熟悉,但记忆中似乎又很陌生,就像他在海上的时候遇见的一种冰雾,飘渺而难以把握,直道船队驶离冰雾范围,回身望去时,才暗自感叹:“原来刚才我便身陷其中。”
许多人追求着奇异的经历,甚至将那些不可琢磨的光怪陆离的冒险当做一种生活目标,同样也有人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未知的东西。
杀手无疑是后者。
他们在动手前,会反复地确认目标的一切信息,从基础的容貌、饮食起居到自己选择的动手场地,必须要寻找自己最熟悉的场景,就像狩猎一般,一步步注视着猎物踏入到自己为对手选择的死亡之地。
如果不符合要求,他们会继续潜伏下去,等待着下一次的出手。
因为他们出手追求的都是:一击致命。
上山之前,宋钰便对沿途景色都有过留意,这里是为数不多的平庸之地,但这里确是杀人越货的绝佳场所,因为侧面不远处便是一处立壁千仞的山崖。
花蝶骤然出拳,重重击在宋钰腿骨上,咔嚓的声响中,宋钰左腿应声而折:“原谅我,平素习惯了一刀封喉,对于审讯犯人没有太多涉猎,只能用这种野蛮的方式来对待你。”
她说得言辞恳切,就像一个垂怜世人的普陀对自己无意中伤害了的小动物发出最诚挚的道歉。
花蝶道歉得诚恳,宋钰疼得咧嘴倒吸一口凉气,脑门上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说道:“这方法确实劣拙了一些。”
“不妨事,你们是逃跑中最慢的几个人,这里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出现,如果不想我将你所有骨头敲碎,你自然会满足我所想要的。”说罢,花蝶又一拳下去,这一次宋钰断的是右腿的腿骨。
“如…如果你想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建议你换一种方式。肉体的折磨对小爷来说是一种锻炼,也许这话听来觉得好笑,但事实…事实上确实如此。”
花蝶赞同道:“我知道,就如号称最近神一脉的阴阳世家一般,虽然这个家族每一代仅有两个人行走于大荒,但他们的意志力却是大荒中最强悍的,因为他们修炼的便是神念之力,遗憾的是你应该不是阴阳世家的人,你也不可能有他们那样怪物一般的能力。”花蝶在说话的时候,又用拳头连续敲断宋钰的两根手骨。
“臭女人。”宋钰已经疼得神智迷糊,心中想着关云长刮骨疗伤的典故,那家伙究竟怎么做到?这骨头被敲断的疼痛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够忍受的苦楚。
宋钰拼命地想忘记身体上的疼痛,努力地冥想着《碧落赋》,想要依靠阴阳时间这神秘莫测的功法来收到奇效。
脑海中那线团就如调皮的小猫,越是如此越是理不出头绪。
迷糊中,花蝶的脸终于真真切切地暴露在宋钰视线,但宋钰已经没有心思去探索这究竟是为什么。
花蝶松开拳头,幷二指抵在宋钰额头:“我并没奢望你能在刚才就将真阳炁吐出来,我要做的只是摧毁你的意志。我想要的东西会自己来取。”
宋钰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看清楚花蝶的脸,直到眼下宋钰才明白过来她拥有一套奇异的功法,这功法似乎是融合了真元和神念,一但运转起来,整个人都被这奇异的真元裹住。
宋钰此刻能看清楚花蝶的脸是因为,那真元被花蝶收拢,收拢在指尖,继而从指间钻入他脑海。
宋钰已经没有能力去改变,锥心剧痛以及肢体折断下,他终于昏死过去。
花蝶终于露出轻松的微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苦涩,双手结着手印遥空点在昏迷过去的宋钰眉心,自言自语地说道:“师傅,请原谅弟子用这种方式为您送行。”
一道强大的神念从宋钰眉心间逃逸而出。
刹那间,弥漫于山岗。
花蝶的师承历来是一个秘密,就如花蝶的身世。但她自己却知道,自己的师傅在得到弱水首领山鬼谣授命袭杀影牙的前夜,若非和花蝶在天关城见过一面。
那一夜师父若非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用自己一缕神念助花蝶突破雷鸣期。
在花蝶与宋钰街头相遇的那个午夜,花蝶便从宋钰身上察觉到了失踪五年的师傅气息,也才有了后来花蝶与夜叉之间本是同行,却敌意盎然的情形。
师傅若非的神念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出现,这只有一种情况:夺舍失败。
宋钰继承了师傅一身庞大的神念。
这是花蝶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天地有鬼,人死精神为,思念存想致,存想则虚见。赦令——”随着花蝶喃喃诵念中,那些将要消散于山岗天地的神念悉数朝着花蝶眉心钻去。
每个人身体都有着神念,只是是否能为几用的区别。如果一个人没有了神念,最终就会沦为一具连饭也不会吃、不会感受到痛苦的行尸走肉,就算是宋钰也不例外。
眼看神念将要彻底离体而去,
蓦然,一道残影至宋钰灵台处跃出,残影抬臂掐动剑诀凌空一刺。
花蝶骤然发出凄厉的哀嚎,那些刚被她吸出来的神念如卷上沙滩的潮水般退回宋钰眉心。
黑暗中,又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山路转角处出现,眨眼间已到了近前。
出剑、直刺。
这一席动作干脆而没有半分犹豫,恰好是花蝶神识饱受重创,根本无还手之力的间隙。
而这一剑又恰好是心脏致命处。
那人并不多加停留,将带血长剑收回鞘中,抓着昏迷过去的宋钰,低头看了看身下那刚刚咬破绣茧,冒出一个胖乎乎脑袋的小家伙,随即他连带着绣茧一道将小白塞进宋钰怀中,纵身从侧面山崖跳了下去,如夜枭一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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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散去,一弯月牙终于在头顶露出羞答答的容颜。
半盏茶后,李浣提着短剑从上山飞奔而至,身上还带着好几道刀伤。他第一时间将昏迷过去的罗雅丹救醒,才笑嘻嘻地将已经折断大半,几乎只剩剑柄的短剑还给对方道:“你安全了。”
罗雅丹却没有接剑,睁着眼睛从地上起身,反问道:“你救了我?”
“我又不会提出要你以身相许这样的要求来。”李浣笑着朝前方指了一下:“那边躺着一个人,从死亡痕迹来看,应该是夜叉从他手里将你救了出来,但更惊险的却在你左边,那里被焚烧被破坏的痕迹更大,夜叉似乎遇上了他的老相好。
夜叉杀人喜欢在死者身上标记一个交叉的十字形,而花蝶则是喜欢在附近印上一只蝴蝶。这些杀手的恶趣味就和黄狗撒尿占地盘一般,生怕别人不知道它们来过这里。”
“夜叉的老相好?”罗雅丹有些迷糊:“他们既然是相好,为什么要动手。”罗雅丹抬头想四下望去,黑夜中出了那被焚烧过的划地外,便只能隐约地看见远处匐着一个人影。
罗雅丹之所以能能看人影,依赖的是周围那些零散的还未完全熄灭的火星:“那边还躺着一个人,莫非就是夜叉?”
李浣笑了笑:“夜叉的相好自然是花蝶了,这两人从来都势同水火,反正死的只能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个。天太暗,我不敢离你太远,所以也没有上前查看究竟。”
夜叉、花蝶。
“恐怕是你一个人不敢贸然上前吧!”罗雅丹不遗余力地打击着李浣,无论是夜叉还是花蝶,都是天关城叱咤风云的神秘人物,生前这人可怕,但死后自然是另外回事了,罗雅丹忽然眼神放光:“要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