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萤火虫
后山的那座草堂在夜色下闪烁着蒙蒙的佛光,柴门开着,痴痴趺坐在内,正微笑着看向青草间的左鱼儿。她缓缓走来,如同月夜下的谪仙翩翩施礼,恭恭敬敬的道:“痴痴大师,您唤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鱼儿,你小时的模样老僧还历历在目,想不到弹指一挥间,你就要嫁为人妇啦。老僧今天叫你来,是想送你一份贺礼的。”
“大师,还弹指一挥间呢?转眼已经二十年啦。”左鱼儿顽皮的笑着伸出双手,“大师您是佛门圣僧,既然说要送我贺礼那可不能随便哦。”
痴痴笑了笑,轻轻拂手,左鱼儿的手上便忽然多了样东西。
那是个只有两寸高的瓶子,晶莹通透,瓶口处用黄泥封着,而在瓶子里面只有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振翅轻舞,在夜色下,萤火虫发着微弱的绿光,好像翡翠般的光华映绿了左鱼儿的鬓发。
左鱼儿不禁有些奇怪,诧异的道:“大师,您要送我的贺礼就是这个?”
“是啊,怎么?觉得不喜欢么?”痴痴微笑道:“老僧记得,当年你小的时候最喜欢在老僧的草堂前看萤火虫飞舞,还总是缠着老僧帮你抓一只呢。”
“是啊……”左鱼儿的思绪似乎坠入到当年那懵懂天真的岁月,温柔的笑道:“大师却说出家人不伤蝼蚁,怎么也不肯帮我抓一只。等到我有能力去抓的时候,也觉得它们还是应该在草间飞舞才好看,所以也就放弃了。”
“可大师现在为何又抓了个萤火虫给我?”左鱼儿还是困惑不解。
“这可不是老僧抓的。”痴痴笑了笑。
“那又是谁?”左鱼儿愕然问。痴痴则笑着摇头:“你不必问那么多,这萤火虫是别人送你的新婚贺礼,而老僧要送的,却是这个……”说着痴痴再次拂手,左鱼儿的手上却又多了本古册。
“初心经?”左鱼儿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这不是您传给彭鹰的初心经么?为何又要传给我?”
“你这话问的,莫非初心经是专门为彭鹰所创不成?”
“可是……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大师将初心经传给彭鹰是有你的意图的。”左鱼儿面色变得肃然,望着痴痴道:“大师是担心彭鹰忘了初上左家时的善良、质朴,所以让他不忘初心才传了初心经。可是如今又传给了我,莫非大师有别的什么意图?”
痴痴一笑,“鱼儿,你的小聪明无需用在老僧身上。老僧传你初心经,只是希望你记住现在这份心情,你想想看,你这一生以来什么时候最为开心?”
“现在。”左鱼儿毫不犹豫的回答,这才打消了疑虑,将萤火虫和初心经都揣入怀中,微笑道:“多谢大师。”
“嗯,回去吧,在大婚之前,老僧希望你苦学初心经,不要急着和彭鹰亲亲我我哦。”
“大师~”左鱼儿俏脸通红,娇嗔了声。
痴痴笑着道:“回去吧,夜风寒冷,不要着凉。”
“大师,我还有件事想要问你。”左鱼儿注视着痴痴,微笑着问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可为何白天的时候大师却说了谎呢?那面照妖镜,是假的吧?”
“老僧说了谎不假,可是老僧若不是说了谎,桑木宫的叶南圣又怎么能善罢甘休?你和彭鹰又怎么能在一起?你这孩子,真是得了便宜卖乖,不知好歹啊。”
“那还要多谢大师成全喽。”左鱼儿笑着道谢,这才告辞离去。
她刚走,草堂中柴门两侧却忽然转出两个人来。其中之一赫然是度厄,而另外一个则是个黑纱蒙面的妇人,她身姿曼妙,长发如瀑,美眸望着左鱼儿的方向露出无比复杂的目光,似是思念、似是激动,却还有浓浓的担忧。
痴痴叹息了声,道:“凝霜,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去见见鱼儿么?如果她见到你,肯定开心的无以复加吧。”
那黑纱蒙面的妇人竟然正是曲凝霜,也是左鱼儿的母亲!
曲凝霜翩然跪倒在痴痴面前,摘下面纱露出那张千娇百媚的面庞,黯然道:“大师,我又何尝不想与鱼儿相见呢?不过距离您所说的日子已经不到一个月了,虽然我已找来了那……萤火虫,但却不知道远华那边怎么样了。如果远华没能即使拿回那件东西,鱼儿……”
她声音颤抖,显得情绪十分激动,痴痴叹息着柔声道:“凝霜,你就不必这么担心了,二十年前老僧不就曾对你所过么?鱼儿虽然注定要有一场大劫,但是身边却有三个福星保护,终究会因祸得福的啊。至于左远华,他应该身在劫中,但是性命应该无恙,你就放心吧。”
曲凝霜这才稍稍镇定了些,“大师当年说的三大福星,我们夫妇算是两个,这第三个……莫非就是彭鹰么?”
“到时便知。”痴痴微笑道。
“有彭鹰在鱼儿身边,我也就放心了。”曲凝霜站了起来,向青龙峰顶默默的望了片刻,黯然道:“我还要去尽快寻找远华,希望能在一个月内赶回,大师,帮我照看鱼儿……”说着曲凝霜飞身而出,转眼不见了踪影。
度厄一直默然,直到曲凝霜走得远了这才对痴痴大师道:“祖师,您明明知道左远华如今就被困在南疆魔教,为何不告诉曲前辈呢?”
痴痴摇了摇头,叹息道:“南疆魔教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如果曲凝霜知道了左远华如今身在南疆魔教,恐怕谁也拦不住她。到时候只能坏了大事啊。”他肃然站起身来,望着南方远处,沉声道:“白莲生如今就在南疆魔教,这孩子聪颖机灵,潜伏在那里已有数年了,现在只能盼望他能救出左远华,再找到那件东西了。”
度厄恍然点头,沉默了半晌又问道:“祖师,左姑娘一个月后究竟会遭什么劫啊?”
痴痴叹息了声,望着空中那轮圆月,黯然道:“天道混沌,哪里能看的那么清楚?不过老僧所能断定的是,这一次恐怕非只鱼儿,就连整个左家都身在劫中啊……可惜,佛门为了守护妖界封印而无法抽身,这场大劫,却要看左心守自己如何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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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鱼儿回了竹林雅舍,将装有萤火虫的那只瓶子和初心经摆在了桌上,这两件奇特的贺礼,却让她沉思了半晌。
以她的聪明才智,已隐隐猜出痴痴大师对自己有所隐瞒。只不过他究竟隐瞒了什么事,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却苦于没有线索而难以揣度了。左鱼儿先翻看了初心经,只看了一遍就将初心经收进了储物戒指。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初心经虽然洋洋洒洒近万字,但此刻已经牢牢的印在她的脑海之中。
再看向那萤火虫,左鱼儿却觉得这件礼物最为奇特。她小时最喜欢萤火虫,所以能看出这瓶子中的萤火虫要比普通的大了许多,而且发出的光也纯粹了许多。寻常的萤火虫散发出来的光华略显绿中透黄,可这只萤火虫所发出来的光却纯粹的如同翡翠,绿得令人心旷神怡。
这也算是个奇物了,可是将它关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瓶子里,也实在是可怜。
左鱼儿心中不忍,于是轻轻的打开了封住瓶子的黄泥,让那萤火虫飞了出来。可这萤火虫也不知是被关了太久还是怎么的,竟只是在左鱼儿面前盘旋而不离去。左鱼儿轻轻挥手想要将它轰走,可这小小的萤火虫竟直接落在了左鱼儿的手心上,停了下来。
“你不想走?”左鱼儿愕然望着手心中的萤火虫问道。而就在此时,那萤火虫竟然一头钻进了她的手心!
左鱼儿吓得惊呼了声,连连摆手,可萤火虫已经钻入她的掌心,消失的无影无踪。继而似乎有团绿光顺着手臂直窜上来,一直到了左鱼儿的心口部位又瞬间消失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左鱼儿仔细看自己的掌心,没有丝毫伤口,也不知道那萤火虫是怎么钻入皮肤的。她看了半晌,又以内视之法纵贯全身,而丝毫也没察觉到萤火虫的存在,就像刚才自己见到的只是南柯一梦似的。
这事透着古怪,虽然这萤火虫是别人托痴痴大师送给自己的,但既然经过了痴痴大师的手就应该不是什么毒虫之类的东西,可这萤火虫又是怎么回事?左鱼儿百思不得其解,而正在这时,彭鹰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连忙跳起来将这事原原本本的和彭鹰说了,彭鹰也感到奇怪,他捏住左鱼儿的手灌入真气想要搜寻那只萤火虫,可最终也是徒劳无功。两人对视了半晌,彭鹰只好苦笑道:“算了吧,痴痴大师又不会害你,他应该有他的打算。”
“也只好如此了。”左鱼儿苦笑道。
彭鹰仍抓着她的柔荑不放,微笑道:“鱼儿,我有一件大好事要告诉你。”
“什么?”
“你猜猜?”彭鹰神秘的笑。
左鱼儿眨眼间便猜了出来,兴奋的道:“是不是爷爷为我们定下婚期了?什么时候?”
彭鹰笑眯眯的竖起一根手指。
“一天之后?这么快?”左鱼儿欣喜的反抓住彭鹰的手。
“你就那么急着要嫁给我么?”彭鹰亲昵的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微笑道:“一个月,一个月后就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了啊。”
左鱼儿被他说的俏脸微红,但听了后面的话还是喜不自胜。一个月,自己便是他的妻子了啊。两人猛的拥抱在一起,开心的无以复加。
半晌过后,彭鹰柔声道:“鱼儿,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左鱼儿媚眼如丝的望着彭鹰。
“我之前也和你说过,在东海魔教见到了炎正神将在孵化火鸦,刚才我已经把这事告诉了家主和师父。他们两位老人家正在想方设法寻找水系仙器,我想在我们大婚之前下山一趟,看看能不能帮家主找到水系仙器,以便将来应对魔教啊。”
左鱼儿点点头,“你有这份心思当然极好,况且你有通天眼,寻找流落俗世的仙器无人能及。可天下之大,你这么漫无目的的寻找不是如同大海捞针么?还是说,你已有了要去的地方?”
彭鹰略显迟疑,试探着说道:“我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这几年来巫月娘在整个乌沉国内四处搜集藏宝、死当,而且她也有通天眼,应该已搜集了不少好东西,我是想去皇城一趟,或许能从她那里找到些水系法宝……”
“哦?”左鱼儿眯着眼看他,笑得有些令他心惊肉跳。
“哦什么哦,我是说真的,我只是想寻找水系仙器,别的可什么都没有啊。”彭鹰连忙解释。
“我说什么了么?”左鱼儿抿着嘴笑,这才肃然道:“你尽管去吧,这是为了左家好的大事,我又怎么会误会你呢?”
彭鹰这才松了口气,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微笑道:“其实,我是希望你能和我同去的。”
“我又何尝不想呢?”左鱼儿柔声道:“可是痴痴大师让我抓紧修炼初心经,他老人家必然有他的道理,所以大婚之前,我恐怕没时间能陪你了……”
“我知道。就按痴痴大师说的做吧,来,我们一同修炼初心经,或许我还能给你些指点。”彭鹰拥着左鱼儿向书桌走去。
左鱼儿却挣脱出去,妩媚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看看什么天色了,你我虽然还有一个月就是夫妻了,但也不能无所顾忌呀。你快回藏剑峰去收拾收拾行礼吧,我自己就能修炼,这初心经还是自己体悟更好一些。”
彭鹰虽然恋恋不舍,但左鱼儿的话却说的一点没错,于是只好再和她温存了片刻,离开了竹林雅舍。
走出好远,彭鹰回头望去,左鱼儿仍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望着自己,温泉的蒸汽飘渺氤氲,让她更是飘然若仙。
得妻如此,夫负何求呢?彭鹰深深的看了眼左鱼儿,这才满心欢愉的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