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足足花了三个小时相向运动之后,季寒川和邵佑成功在市区会面。

两个人看到对方，周遭仍然有很多混乱，但这一刻,他们眼里又像只有彼此。

季寒川挂断电话。

人群熙攘，他们走向对方。

街头有无数喧嚣,有人崩溃，也有人欢呼,一片车撞在路上,至今没有处理结果。

交通瘫痪、人心不稳。

这样环境里，没有人留意两个在街上接吻的男人。

等到情绪稍稍平息，邵佑说：“这里离玉桂园的房子挺近的。”

季寒川就笑,说：“那就走吧。”

两人肩并肩往前，最先，手指偶尔碰到对方。季寒川说：“我还是觉得很……虚幻。”

邵佑温和地说：“是真的。”

季寒川说：“刘京前面问我缸中的大脑,唉,搞得我现在也不是很敢确定。”

邵佑听他叹气,侧头,仔细看季寒川神色。

他想一想,说：“抱歉,我当时”

季寒川说：“不要说抱歉。”

邵佑：“……？”

季寒川：“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邵佑眼皮跳了跳，想：是我想到的那个意思吗？

他自知理亏，“嗯”一声。

季寒川转开话题，“有点空巢老人的感觉。”

邵佑：“还记得当时宁宁传来的讯息吗？”

季寒川：“那个编号？”

邵佑：“从那个编码方式来看,游戏应该不仅仅存在于地球上。”

季寒川玩笑道：“那游戏又是什么东西创造出来的？高等文明？”

邵佑：“这就不知道了。”

季寒川：“哎，有点希望宁宁快点回来。”

邵佑：“地球可能还没有做好准备。”

季寒川喃喃说：“也是。”

他们随意地讲话，慢慢到了邵佑所说的那个小区。他在海城有无数房产分布，进入之后,先开灯。

眼前一切整洁、光亮、干净。

季寒川：“我还以为会看到一屋子灰。”

邵佑亲一亲他，说：“寒川，我们回来了，游戏离开了。”

季寒川说：“宁宁当时的指令是还原……”沉默，“但是我们的记忆还在。”

邵佑静一静。

他也留意到这个。

“但是街上有很多人，”邵佑说，“我想，还原可能是指其他方面。”

季寒川笑了下，“也是。”

邵佑从冰箱里取了两瓶酒，和季寒川坐在沙发上一起喝。

此前长久疲惫，两人起先都觉得，他们没有精力做太多其他事。

至于外界的混乱、甚至天诚如今的状况，在现状之前，都可以暂时忽略了。

把窗帘一拉，这就是只有他们两人的小天地。

不过在酒越喝越多之后，两个人看着对方，到底还是滚到了一起。

这好像是一个开关键。一点按下去了，就难以停止。

邵佑起先是以一种很珍惜的态度对季寒川，他总忘不了男友在自己怀里流血的样子。哪怕到了现在，两人睡着时，邵佑都会偶尔惊醒，把旁边的季寒川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一遍，才放下心来。

季寒川看他这样，反倒哭笑不得，说：“给你找个心理医生吧？”怎么感觉邵佑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呢。

邵佑说：“算了吧，这个时候，还有谁能当心理医生。”

季寒川想了想，觉得这话不错。

他勾着邵佑的脖子，把人拉下来吻他，喃喃说：“好吧，那我们自己努力。”

虽然两人平时几乎不会来这边房产住，但邵佑有聘请专门的房屋维护公司，除去日常打扫之外，也要定时补充冰箱内容。

两人在公寓里没日没夜，倒是不缺食物。

他们仔细感受着身上种种不同，准确地说，是感受邵佑身上的种种不同。

他又变回了普通人，有着平常的体温，会疼痛也会疲惫。季寒川的手指指甲在邵佑背后划出一小道痕迹的时候，邵佑拧眉，汗水滴落在季寒川小腹上。季寒川看他许久，久到邵佑觉得奇怪了，才听男友说：“宝贝，很久没看到你流汗了。”

邵佑听了，心中又酸又涩。他再去吻季寒川，季寒川起先是轻轻地哼，到后面，嗓子一天比一天哑，嘴巴里的“宝贝”也变成“老公”。

两个人都知道，这种日子不能长久。别的不说，邵佑总要对天诚集团负责。平息的时候，他们也商量过，季寒川接下来要怎么过。

季寒川闲闲笑一下，说：“哎，之前忙了那么久，现在只想好好体验生活。”

邵佑也赞同，不过他额外想到：哪怕忽略那些在重重压力下精神崩溃的人，恐怕余下的人里也有不少抱着和寒川一样的心态。

接下来几年，社会运转恐怕会很艰难。

……

……

两人聊这些的时候，没想到，在“游戏”结束的十天之后，有人登门拜访。

初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邵佑正披了一件浴袍，在厨房里用平底锅煎蛋。哪怕原本冰箱库存再丰厚，这个时候也即将告罄。季寒川在旁边吃苹果，顺便和邵佑商量，这个时候外面超市不一定开门，不过国家应该已经出台了相关政策，不会真出现因社会不稳而买不到菜的事。

有人敲门，季寒川一怔：“难道是你之前请的公司？”

邵佑也觉得奇怪，把煎蛋倒进烤好的面包上，说：“去看看。”

季寒川看他，说：“腰带系好。”

邵佑好笑，往门口去，路上抱着季寒川亲了一下。

等开了门，外面却并非两人所想的大包小包食物，而是两个身着制服的中年男性。

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邵佑的目光在他们衣服上停留片刻，而后抬头，说：“我知道你们。”

两人一怔，又很快反应过来。

邵佑说：“请进吧寒川，是特案组。”

季寒川听到最后三个字，手上动作停下来。

他把咬了一口的夹着煎蛋的吐司放下，用手背擦一擦嘴巴，再把自己的腰带也系好，然后往外走去。

虽然明知罗辑、欧阳杰他们会出现在最后一个世界里，就证明他们已经不在了，但季寒川还是有一点希望。

从那天他一路从城郊走回市区的情形看，季寒川认为，第一局游戏里，那些没有成为玩家、而是在往后一场又一场的轮回之中充当npc角色的人，应该也“回来了”。

不过在看到两个陌生的面孔时，季寒川还是有些失望。

他这份失望并没有表现出来。

“坐吧。”邵佑招呼，然后说，“我们去换一身衣服。”

两个特案组成员理解地点点头，季寒川被邵佑勾着肩膀，回到卧室。

他们换了比较休闲的衣服，过程中，季寒川问：“他们来做什么的？”

邵佑说：“不知道，可能是hr来面试？”

他开了个玩笑。

不过等两人真的在特案组二人面前坐下，谈起事来，邵佑才发觉，自己竟然真的误打误撞。

两人开门见山，说起：“实不相瞒，在游戏过程中，我们就听说过季先生了。”倒是邵佑，两个人的目光隐晦地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邵佑不介意。他靠在沙发上，只当自己是一个看客。

季寒川反倒意外：“听说我？什么？”

特案组两人：“季先生大概知道一个叫做启示录的组织。”

季寒川挑眉。

特案组两人：“这个组织的核心人物，也是我们特案组成员。到后面，组织有一定扩展，慢慢加入了其他兄弟姐妹。到现在呢，我们在尽量联系他们，想要请他们真正加入特案组。”

季寒川“嗯”了声，两人继续往下说。

“我们在游戏结束之后，和其中一些骨干先联系上，也是想要再发掘出一些人才。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成员们在频繁地提及一个名字，韩川。”

季寒川挑眉。

“再有，我们也听说，有一个时常一年、有三千以上名玩家参与的游戏，竟然在某一场中仅有十数例死亡。”

季寒川“哦”了声，“京市大学。”

特案组两人露出一个笑容。

季寒川想一想，又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画像吗？

特案组两人迟疑一下，说：“其实是通过这位邵先生。”

在京市大学那一场中，邵佑和“寒川”形影不离。

往深追究，特案组又在其他成员的上报中，听说了“海城一中”、“双六游戏”、“山淮村”等等场景中，时常出现玩家死亡率为零的情况。

特案组调取了海城一中那一届学生的资料，从中偶然又必然地看到“邵佑”两个字。同时，看到了邵佑身边的季寒川。

这一切花了几天时间进行，接着，是一番内部讨论。

然后就是现在。

季寒川好奇：“我知道特案组之前是做什么的，”他对上眼前两人有些惊讶，慢慢又了然的目光，又一次清晰地感知到，这不是自己加入过的特案组了，“不过以后呢，没有那些鬼了啊。”

特案组两人回答他。

两方面。其一，是为了以后做准备，毕竟谁也不知道“游戏”为什么突然停止，又会不会第二次降临。

其二，则是目前警力严重不足，军方也出现一些问题。说到底，“游戏”牵扯到了每一个人。尤其是在发现许多人都明确说到自己已经在“游戏”中死去，偏偏又重回现实时，高层意识到，要走过这一场人类之殇，一定是一件困难重重，却又必然要为之的事情。

这种环境下，可以扛得住“游戏”对心理的摧残、依然愿意健康向上的人，就显得尤为珍贵了。

季寒川欣然接受了这个评价。

他说：“我得考虑一下。”

两个特案组成员欲言又止。

季寒川说：“最迟后天会给你们答复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会提到之前在游戏里遇到的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