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了空大师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

他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林赏会帮他，这样就不会让林赏滋养出这样的狼子野心。他想登上那个位子。

乱世出英雄，不是说林赏不能，而是他不应该用这样阴损的法子。

牵扯到了多少人的性命，又牵连了多少的家族，了空大师每夜梦中，都会看见那些血淋淋的双手朝着自己伸过来。

他们在向自己伸冤。

因为自己的纵容，才让林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了空大师又是心痛又是惋惜。“世子，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林赏脸上的表情近乎扭曲，“从前，我只被他们压着，不管是几个皇子也好，武安伯府那个傻子老二也好，还有晏昇那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也好，他们谁比我强？可就因为我身世不如人，就因为我家中不如他们，所以我样样不如他们！”

“不是的，”了空大师痛惜的摇头，“世子！你清醒一点……”

“你不觉得现在才说这些，太晚了吗？”林赏朝着了空大师笑了笑，那笑容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你说，我现在杀了你，然后，再进宫杀了那些人，天下会怎么样？”林赏捏紧了手心，了空大师觉得自己呼吸一滞。

这一刻耳朵边上的所有声音都已经变得模糊了起来，了空大师看着林赏，只觉得林赏和从前确实是不一样了。

从前的林赏自卑，又不愿意出头，可是现在，了空大师只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恶意。

要把这个世间都颠倒的恶意。

这让了空大师有些心痛和惋惜，他颤抖着声音说，“世子，你真的，想让所有人都死吗？”

林赏哈哈大笑，“不然呢？不然他们就会放过我吗？这种话，你骗三岁的小童还差不多。我做了这么多了，只差一步而已，你以为，晏昇真的会放过我吗？”

是肯定不会的。

这点，了空大师很是确定。

从林赏几年前对李烟动手的那一刻，晏昇就绝对不会放过他了。

也正是因为这点，才让了空大师一时不察，犯下了错误，导致了如今林赏变成这样疯魔的样子。

“明明，从前不是这样的。”了空大师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态，只觉得惋惜，痛惜。

他真的做错了，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帮林赏的。只要林赏没有把心底的那些邪念一点点养大，那就不会让这么多人落入如今的境地之中。

了空大师道，“我知道，我已经犯了大罪，也不求佛祖原谅、但是世子，我不可能再帮你了。”

他已经助纣为虐了，不能继续一错再错。

林赏收紧了掌心，脸上狰狞无比“所以，你就去死啊！”

嘭的一声，有人破门而入，林赏下意识回头望过去，来人飞快地袭向他的心口处。

林赏立刻避开，手上的力道一松，就把了空大师给松开了。

来人立刻扶着了空大师，“大师，”

“无碍，”了空大师摇头，“不用管我。”

而此刻那边的林赏也终于回过神来，那双因为愤怒而泛红的眼睛在此刻越发显得可怖起来。他盯着来人，“八骏？”

来人把了空大师交给后边进来的人，然后把剑指向林赏，“长安王麾下八骏之一，追电，奉命取你一双手。”

林赏听完他的话却仰头大笑起来，忽的他把视线钉在了还没有完全退出屋子的了空大师身上。“大师，原来你早就给自己找好了退路啊~”

语气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了空大师的身形整个顿住，随后他默然回头过去，痛惜的眼神看着林赏，“世子，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世子放下杂念吧！”

“杂念？放下？”林赏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笑声肆意癫狂，一点儿都没有要收敛几分的意思。

“大师，从你帮我第一次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我不会放弃的，很多东西一旦开始了，那么就很难停下了。尤其，在体验过乐趣以后，你说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下什么呢？”林赏轻飘飘的反问着。

了空大师觉察到他面色在缓缓变化，紧跟着也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快，拦住他！”

然而伴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一阵血腥味道，夹杂在凌厉的剑风之中，直直朝着追电的天灵盖而去。

追电的身体迅速往右侧一拐，将那边原本放着的一个火炉给踹翻在地，他勉强躲去了林赏的攻击。

林赏却并没有因此停下，剑气一阵阵继续朝着追电的命门处袭去，这要是被他击中了，恐怕就得当场毙命。

追电一边伶俐地躲避，一边让人赶紧把了空大师给带走。

来的那个暗卫见此，也没有犹豫，大喊了一句得罪了，然后把了空大师抗在肩上就往外跑去。

屋子里只剩下追电和林赏，打起来倒是没有那么多顾忌。

本来追电是想着赶紧结束任务赶紧回去复命的，但是和林赏对了两招之后，他瞬间发现，林赏这个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的招数招招致命不说，而且还很阴险，基本上都是从一些死角处往你命门上扎，一点儿回转余地都不给人留。

追电和他对了几招以后，隐隐有些落入下风。他急的脑门上都流下了汗水，同时也意识到了，林赏这个人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收起了原先的那些心思，开始认真和林赏对招。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而且林赏很熟悉这件禅房内的各种布置，他自然是比追电要多了些地理位置的优势。

当林赏一脚踹飞了禅房的门的时候，那地上掀起的一阵灰几乎要蒙蔽了追电的眼睛，他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中了招。

林赏的那柄长剑插入了他的手臂之上，血腥味很快弥漫开来，但是他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衣裳，倒是看不见血迹出现。

追电咬牙，继续拔剑而起，这次的剑风比起之前来说要凌厉了很多，而且出招也更加无所顾忌。

因为追电意识到了林赏是个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因此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留情面的必要了。

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和林赏对阵。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整个人的精神气很快就流逝了。

眼睛恨不能这时候就闭上，直接躺下睡一觉。那种疲惫感很快弥漫了他整个人的身子，追电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长剑，原本他是飞身在半空之中的，现在也落了小半截高度下来，整个人不上不下的。

追电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这个林赏好像不仅仅出招阴险这么简单！“你！”

一个字才说道喉咙口，就看见对面林赏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的刺过来，两个人离得很近，在这一刻，他的剑刺进追电的心口处，而追电却只能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长剑也朝着林赏心口处刺过去。

但是他已经没有了力气，自己的长剑还是刺偏了一瞬。

林赏带着狰狞笑意的脸就浮现在他眼前。

“哈哈哈哈，晏昇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他觉得，你一个人也能对付的了我？好笑，真好笑。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那癫狂的模样成为了追电最后的记忆。

他的身子软趴趴的落下去，长剑被林赏抽出来，心口的血太多太多，把整间黑衣服都染上了血迹。

追电像条死狗一样落在地上，林赏用脚踢了他一下，捂着自己的心口冷哼一声，“不亏是晏昇那个人的人，临死都要让我伤一下。”

“世子，”一个女人从角落里出来，身上的宫装已经破烂不堪，沾染着血迹和各种污渍，她手上举着个瓶子，“人我已经都给你搞定了。”

林赏回头，身后那些原本埋伏着的暗卫们全都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看样子是已经被女人的药物给弄倒了。他面带几分赞赏，“很好，不亏是出身岐黄世家的人。”

女人低着头，“还请世子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

林赏笑着，说不出的温润，“我当然记得。你说她怀孕几个月了？”

女人说道，“现在该有六个月了。”

“六月啊，”林赏摸着下巴，“现在要是把孩子从肚子里掏出来，应该已经成型了吧？”

女人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又强调了一遍，“请你记得答应过我的话。”

“放心，我绝对记得。因为我也想看他们过得生不如死。”林赏说完，带着自己的长剑远去。

女人蹲下身，在追电跟前认真看了他一眼，“还没断气。”

追电的身躯颤抖了一下，那张白净的脸上沾上了血污。

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女人给他喂了一颗药丸，然后语气轻缓，“死了可不行。活着才是让你体验到痛苦的最好选择。他们若是能在天黑之前发现你，你就能活下去，不过，你一辈子，都不能再站起来了。”

追电的眼角滑下两行泪……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个荷包。

女人起身远走，这里的一切都变得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