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兵？”李烟看起来格外平静，“什么时候走？”

“世子给了我两天的修整时间。”晏昇已经挪到了李烟身边，手抚上李烟一侧的脸颊。

李烟被迫转头和他对上视线，两个人的眼神都格外深沉，像是要从对方眼底看出来什么。

可两个人的眼底又都是那么难以捉摸。

他们都看不真切对方眼底究竟含着什么样的情绪。

李烟静静看着他，晏昇也回望着李烟，从二人的对视里，夏夜最后的晚风吹拂而过，把燥热散尽。

李烟越过晏昇，能看见凉亭遮挡之外的天空，夏夜星光闪烁，上次长乐郡主指给她看过的紫微星，好像越发黯淡了些。

李烟看着看着，忽而觉得心底压抑的感觉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去吧，”她收回视线，重新落在了晏昇的脸上，“我早就知道肯定有这一天的。”

他们成亲之前，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晏昇接替了长安王的位子，更是接替了他的责任。李烟很清楚这点，也明白，这些东西不会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

也就是说，她其实没办法预测，晏昇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毕竟，蝴蝶效应已经让这辈子的事情和上辈子发生了很大的不同之处。哪怕是李烟能知道上辈子的大致结果，也不能有那个能力去预知这辈子究竟会发生别的什么事情来造成哪些结果的。

不管从任何方面来说，战场都是绝对危险的存在。李烟没办法预测晏昇会不会平安归来，同样的，晏昇自己也没办法对此作出任何保证。

这就是，对于他们来说，最为重要的一点。

两个人顿时相顾无言。

“烟烟，明日我带你去别庒骑马。”晏昇摸了摸李烟的头发，“顺带看看团团。”

别庒距离演武场的位子很近，团团葬在那边。

李烟轻声答应了一句，然后慢慢把脑袋靠在了晏昇的胸膛上，“那小家伙往日里最是精贵，春桃哪天伺候的不好了，它倒是还会生气，也不知道现在没有人伺候它，它会不会生气。”

“雪狐乃天地灵物，你娇养着它，它便娇气。现在只有它一个了，它没法依靠别人，想来也是娇气不起来的。”晏昇一下又一下拍着李烟的头发，像是哄小孩子一般。

他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轻缓的感觉。

和寻常一点儿都不一样。

李烟没再接话，只是整个人都越发往晏昇的怀抱之中贴过去。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她能感受到晏昇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

夏夜的凉风拂起凉亭两侧的绿绡纱，两个人交叠的身影被笼络其中。

水墨和白兔瞥了眼，便招手让那边的暗卫都退开了些。

飞翩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递给水墨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水墨压低了声音问他。

飞翩抓抓脑袋，“上次出任务，在江南看见的，我觉得挺好看，就给你买了。”

白兔在一边听着，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然后默默又往后边退了一步，给这两个人让开一段距离。

水墨狐疑的眼神落在飞翩身上，“你要用这个来抵消你欠我的五十两银子？”

飞翩脸色顿时黑下来，唰一下把盒子塞进水墨怀里，嘟囔了一句你爱要不要，接着身影一闪，整个人又遁入了黑暗之中。

剩下水墨抱着那盒子发愣。

白兔慢慢挪过来，凑过脑袋去看了眼，“哟，漱玉阁的东西，这可不便宜，”

水墨抿了抿唇，“你说他是不是不想还钱？”

白兔耸肩，“我不知道呀。”

“不过，飞翩要跟主子出征。”

“那不是正常，他们哪次不是随侍在主子身边。”也只有得了晏昇的吩咐，才会在李烟这里守着。可说到底，他们还是先以晏昇的安危为先。

白兔背着手，看了眼天边，喃喃道，“这次不一样。他入了营，要以兵将的身份随侍主子身侧。”

是兵将，不是暗卫。那就是正儿八经要上战场的了。

水墨忽而觉得怀中的盒子也变得滚烫起来。

江南的夏季比起金陵来说要来的更加猛烈。

夏夜晚风也带着挥散不去的热气。

孔姑娘收完了最后一批药材，一个人踱步到了院中的池塘边上，那里有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孔姑娘捏着裙摆衣角，轻轻坐了上去。

她抬头望过去，天上的月亮明亮的刺人眼睛。

孔姑娘算了算日子，“将近九月了啊。”

九月入秋以后，就不会再有这般难耐的热度了。

她一只手轻轻给自己扇风，另一只手撑在石头上，让自己保持平衡。

“孔姑娘？”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疑惑声，恍若莺啼。

孔姑娘转头望过去，月夜底下缓缓迈着莲步而来的女子脸上有些笑意，她朝着孔姑娘靠过去。

孔姑娘起身，朝她行了礼，“九娘子。”

九娘子生的一张鹅蛋脸，两弯柳叶眉，底下一双狐狸眼，眼下的泪痣让她平添几分风流。她的身段也是极好，夏夜这一层薄纱让其下春光越发明显。随着九娘子莲步轻挪，更让她整个人仿佛是什么妖精一般，看一眼，就要人牺牲掉所有的精气。

九娘子亲热地挽着孔姑娘的手臂，“你怎的还没歇息？可是又忙着收药草去了？”

那些药草是专门给九娘子用的，她见过别人如何晒如何收。从孔姑娘来了以后，她要用的药草都是只能由孔姑娘接手。

孔姑娘笑着应了一声，“白日里太阳好，就多晒了一会儿，我做了晚课出来，就已经是天黑了，收拾起来废了些功夫。”

“孔姑娘辛苦了。”九娘子挨着她，语气里有些天真烂漫，“不过，我们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孔姑娘脸色一滞，“什么？”

“我说，我们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了呀！”九娘子挽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喊道，“是京城里递过来的消息，说就是这三天以内，会安排我们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