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吗？

这还是出事以后，第一次有人这么对她说话。

苏锦心藏在面纱下的脸上笑意真诚，“多谢你。”

话虽然依旧冰冷，可语调却比从前温和不少。

船夫妻子只觉得那种无形中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哎，孔姑娘，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也会过得很好的，你可千万不能……”

她觉得轻松了不少，连带着也没用您字来称呼苏锦心。看起来是真的在担心苏锦心了。

苏锦心点点头，也不知道究竟听进去没有，“婶子先下去休息吧。我再坐会儿。”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那船夫的妻子也不得不下船去，只是在离开之前，还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苏锦心的背影，这个孔姑娘，奇奇怪怪的，可别在他们船上出事儿了。

“陌生人都尚且能够关心我，可作为爹娘，你们却不愿多看我一眼。”苏锦心举着那酒袋子，对着天上的明月，一股心酸之感弥漫开来。

苏大夫人他们若是真的关心自己，怎么会现在都还没发现，那个被关在屋子里的人压根就不是苏锦心。

他们估计不会知道，真正的苏锦心已经离开了江南，而以后，他们也没机会知道了。

光是想到事情败露之后苏家会有多么慌乱，苏锦心便觉得痛快多了。

本来他不想如此的。可是他们都在逼着她，曾经信任的姐姐也好，满心以为疼爱自己的爹娘也好，还有，她全心喜欢的人也好，他们都逼着她。

说起来，这个结果，也不能说是苏锦心一个人的错吧？

她又灌了一口酒，这种浓烈的灼烧感让苏锦心呛得眼泪直流，可她还是没醉，不仅没醉，脑子里还清醒的很。

她知道，明日踏上颍川土地的那一刻起，她便不是苏锦心了。

这世界上没有苏锦心，而多了一个孔姑娘。

孔，即是空，也是恐。

她要让这些逼她的，害她的，一个二个，都付出代价。

钟萃宫

敬敏公主身子大好了些，闹着要去御花园里赏花玩儿，皇后拗不过她，便只好带着她过去。

日光正好，御花园里艳色无边。

皇后让人摆了软垫，自己在一处五角亭里坐下，又看着敬敏公主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与花丛之间窜来窜去。

她笑得舒朗，眉目间的郁气也跟着消散了许多。“看着点儿公主，”她见敬敏要去摘花儿，便忙招呼宫女跟上。

“母后，”敬敏跺脚转过身来，“母后为何不让我自己摘？”

“你乖，看上什么，让他们给你拿，”皇后只是笑着答道。

敬敏公主看着消瘦的皇后，口中的抱怨便这么直接咽了回去，她眼角有些湿润，嗯了一声，又指挥着宫女去给她摘花。

阳光底下，衣着鲜艳的少女被鲜花拥簇，一切都是正好的模样。

皇后抬眸看了眼天上，蓝天无边，阳光，透过宫墙，落在了敬敏的身上。

皇后手中的团扇顿了顿，视线从敬敏公主身上转到了常福身上，“贤德妃今日回宫谢恩？”

常福低头，“是，辰时一刻到的太后那边，说是还带了十一皇子回来，如今，估计也快出宫了。”

“哦，”皇后应了一声，声音平淡，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

常福也没抬头。

“好算计。每个初一十五的，就把人召进宫来谢恩一趟，真是看起来好体面的一桩美事。”

世人都只道贤德妃在宫里头早已经失宠，如今隔三差五的召人进宫来，外头不知道的，只当是这位贤德妃又要得宠了，要么就是觉得皇上仁慈。

聪明点的，便该知道皇帝这是在警告李家。

李恩和十一皇子在他的手中，李家就算要有所动作，也该掂量掂量才是。

皇帝打的一手好算计。

皇后想着，唇边的笑意发冷，“十一今年多大了？”

常福很快回答道，“十一殿下今年七岁了。按虚岁的话，也该有八岁年纪了。”

“不小了，想来是启蒙过了。”皇后戴着长护甲的手指落在膝盖上，“你去看看，若是贤德妃有空，让她一道过来，十一皇子还没见过敬敏吧。”

常福应了一声，自是弓腰下去请人。

不过一刻钟时候，贤德妃便领着十一皇子到了皇后这里。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十一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十一皇子跟着贤德妃，规规矩矩的跪下去扣头请安。

皇后让人把他们带到跟前来，伸手拦住了贤德妃的见礼，“今日不必拘礼。不过是想着你难得进宫，又遇上今日这般的天气，敬敏也难得有精力想出来玩一玩，便叫你领了十一过来，他们姐弟二人，还没见过呢。”

皇后笑容可亲，贤德妃倒也没有勉强，拉着十一皇子给皇后道了谢字，这边母子两个人便在皇后下首处落座。

十一皇子睁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皇后一眼，然后又飞快的转开了目光。

小孩子那小心谨慎的模样落在皇后眼底，让她不自觉笑了起来。

贤德妃拿不准皇后的意思，只得先开口道，“十一这是头一次见娘娘，失礼之处还请娘娘见谅才是。”

说着自己就起身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让掌事女官挡了她的礼，又道，“不碍事。我瞧十一活泼可爱，心里头倒是喜欢的紧。”

说罢，招了招手，示意十一皇子到她跟前去，“是叫冀哥儿吗？来，到母后这里来。”

十一皇子下意识地看向贤德妃，贤德妃没有出声，他这才走到皇后跟前去，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母后。

皇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这孩子。

八岁年纪，长得瘦弱的很，可能是因为长期在内室呆着，他的脸颊倒是比寻常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更白一些，一双眼睛像是小鹿一般灵动，可却清明无比，映着皇后自己的脸庞。

这个孩子，眉眼像极了李恩。

还好，不像皇室中人。

皇后脸上的笑意真心了几分，“好孩子，”她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这是母后给你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