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烟自然是相信他的，但是战场上刀枪无眼，谁能保证一定能平安的？她拉着晏昇又是好一番交代。

晏昇一一点头应了，乖巧的不行。

他视线转向李烟已经拆了厚厚纱布的那只手上，上面的伤痕却淡了很多，“你这伤怎么好的这么快？”

李烟原本正滔滔不绝的告诉晏昇要注意哪些，猛然听他提起自己的伤势，便顺手抬手起来凑到他眼前给他看着，“喏，玉姐姐前些日子送来的药丸子，碾碎了混着水，涂在上面，然后又内服，好的特别快、”

文明玉？晏昇的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起来，这丫头是嫁给了谢家小五吧？谢五又和谢仪那个狐狸最是要好！

自己忙着处理林赏那个狗贼，却忘记了烟烟这边，倒是让谢仪这个狐狸钻了空子！

晏昇哼了一声，听得李烟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我那里有些祛疤的药膏，世子爷府上一个老头配的，一会我叫飞翩送来。你用的这个不好，别再继续用了，”晏昇说着，人已经起身到了窗边，“我们约莫后日一早就得走，到时候我可能来不及来见你，白兔我会尽快调来你身边。”

说着，人从那小窗口一跃而出，李烟忙拖了鞋子跟上去，但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她有些莫名，“这又是发的什么癫呢。”

……

钟萃宫

皇后亲自给女儿敬敏公主喂了药，看着她睡熟了，便悄声到了外间。

大太监常福要给她行跪礼，被皇后一手稳稳拖住，“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娘娘这话折煞奴才了！”常福忙道，“公主近来可好些了？”

皇后已经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听闻他提起女儿来，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敬敏身子大好了些，今日还去御花园赏了花。”

“公主康健，便是最好的了，”常福抹了把眼角。

“先不说这个，”皇后看向他，“你这一趟去，金陵那边怎么说？”

常福忙躬身道，“奴才把娘娘的意思传达了过去，是世子爷亲自接见的奴才，世子爷说，他记得楚家的功劳……”

皇后闭了闭眼睛，双手紧紧握住，那长长的指甲已经嵌入肉里，疼痛感让她迅速从悲戚中清醒过来，“接着说。”

常福不敢耽误，接着道，“奴才按着娘娘的交代，把当年的事情禀告给了世子。世子说，还请娘娘保重凤体。”

皇后唇边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来，“当年，这位子，本来就坐错了人。如今，也差不多该还回去了。”

常福恭敬地应了是字。

皇后猛地起身来，抓住了常福的手，“大哥……”

她的声音里含着悲怆，一双凤眸早已经泪如雨下。

常福抬起头来，那脸上一道巨大的伤痕下，是一张与皇后有三分相似的面容。他唇瓣抖了抖，使劲把自己的手从皇后手中抽了出来，然后躬身下去，冷静地道，“娘娘！”

这两个字几乎刺痛了皇后的耳朵。

娘娘！她当了这个娘娘，皇帝对楚家疑心丛生，楚家满门忠烈，落得个抄斩的下场！她的大哥，毁了容颜，净了身，瞒天过海地到了这宫里，帮她，帮敬敏活下去……

可是他们原本不该如此的啊！

他们楚家，是和长安王府，和白老将军一样的忠烈啊！

皇后痛苦地捂住了脸，眼泪从手的缝隙中流下。

常福似乎叹了口气，他蹲在皇后跟前，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袋切成小块的花生酥来，“娘娘，别哭。”

皇后含着花生酥，眼泪还在往下淌着，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常福，这个腰几乎躬到地上的人，是当初楚家那个惊才艳艳的大公子，是最疼她的大哥啊！

“我恨他，恨太后，也恨我没本事。”皇后轻声说道。

这里的他，指的当然是皇帝。是她名义上的夫婿。是大周的皇帝！是窃取了别人成果的狗贼！是害死了那么多忠烈的小人！

常福看着她，“娘娘，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世子说，只等一场东风了。”

皇后闭上眼，脸上露出一个快活的笑意来，“晏小王爷定了李家的五小姐？这个李五，是贤德妃的妹妹吧？那个衔玉而生的五小姐？”

她不等常福回答，便道，“果真是传言中说的那样，是个极富极贵的命格啊。”

“能搭上长安王，这李家，倒不了了。李治，奴才原以为他虽然聪明，但是愚忠的很，没想到，是个笑里藏刀的主。”常福接了话，不过却没讲李烟，而是说起了李家来。

皇后却不以为然，“我倒觉得，这个李五小姐，是有几分本事的。贤德妃那样一个性子，当年却格外喜欢召她进宫说话。若不是这李烟自己有些本事，只怕不会被贤德妃如此对待。”

是倒也是。

常福垂眸凝思，女人家的事情，他倒是了解的不如皇后多。

“十一皇子要过寿了吧？你去挑几匹上好的水云纱，然后再选些我库房里的文房四宝，给大相国寺那边送过去。”皇后想了想，对常福交代道。

她说的这些，都是当年楚家还在的时候，给她的陪嫁。

楚家倒了以后，皇后的私库就牢牢封锁了起来。

常福看了她一眼，见她眉目间有些坚定，便没反驳，答应了下来。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是世子爷府上的随云先生给公主开的药方，说是之前公主的药方太燥了些，如今不能继续用了。”

皇后忙宝贝一般接过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笑道，“我和敬敏，都得好好活着。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亲眼去看，看这肮脏腐朽的皇城，如何一步步陷落泥沼。”

她说的极慢，一字一句，都像是用刀尖纂刻。

常福应了是字，没再接话。

里间的敬敏公主醒了过来，小声的叫着母后，皇后忙调整了情绪，匆匆忙忙去看自己的女儿。

常福退到外面，抬头看了眼天色，这皇宫之内，乌云蔽日。

好像有什么大事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