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的眼睛缓缓合上，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泪，顺着柔美的脸颊一路下滑，落在晏昇的衣袖上，然后和晏昇身上的水迹融为一体，难分你我。

“李烟！”怀里的女孩子身轻如燕，晏昇抱着，只觉得没有什么重量和真实感，要不是触手可及的冰凉，他都要怀疑一下这女孩子究竟是不是被自己抱着了。

可眼下顾不上这许多，晏昇满脑子只有女孩子煞白的脸和唇。

她的手上还插着一根金簪，簪子已经被嵌入了肉中，那煞白的手心里流淌着鲜红的血，顺着金簪一点点落在地上，几乎刺痛了晏昇的眼睛。

他紧紧抱着小姑娘，企图用自己身体上仅有的一点暖意让她醒来。

“晏昇！”林赏也从池水里爬了上来，玄衣早已经湿透，此刻黏在他身上，他满脸都是愤恨，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晏昇，仿佛是有什么生死大仇一样。

“林赏，你敢算计她。”晏昇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冷意，那张如玉的面庞上浮现几分伶俐，“我会让你知道，有些人，是你这辈子都无法触碰的。”

林赏身上还滴答着水，也不知道为何，和同样浑身湿透的晏昇比起来，林赏竟然莫名觉得自己低了他一头！

这种认知让林赏心底的愤怒更甚，但眼下自己的第一计划已经被人破坏了，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和晏昇起冲突，于是林赏只能压抑住心底怒气，“你误会了……”

晏昇冷冷看了他一眼，抱着怀里的小姑娘扬长而去。

那边水墨和十一皇子等人听见了动静，也连赶带跑地赶了过来。晏昇让水墨先回去准备热水和换洗衣裳，十一皇子在边上有些被吓到了，好在是常喜把他抱起来，也跟着晏昇一起快步回了雅竹轩。

李烟被放到了床榻上，小脸依旧煞白。

贤德妃随身的医女正在帮她看诊，水墨和知画在里头伺候，贤德妃和晏昇坐在外间。

晏昇是坐不住的，不过一会儿，又起来在门口走了一圈，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却能让人感觉出来这人的紧张。

贤德妃忍不住道，“长安王还是先坐下吧。”

他转的自己头晕了。

晏昇没说话，但却站在了里间的门前，已经有动作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他放心不下里头的李烟，坐也坐不住。

贤德妃看得叹气，她也不是不担心李烟，但医女正在里头诊治，她就算是担心，也不能直接闯进去的。

不过看着晏昇这般担心的模样，贤德妃心底还是有些欣慰的。

看起来晏昇倒是很在乎烟姐儿。

因此贤德妃也就没继续让晏昇过来坐着了。

里间，水墨和知画已经帮李烟换下了那身湿透的衣裳，好在是每次出门李烟都会在马车上备两套新衣裳，以备不时之需，因此这次出事，水墨很快就去把衣裳取过来给她换上了。

知画用温水把帕子沾湿，现在在帮李烟擦着脸。

医女半跪在床榻之前，小心翼翼地给李烟施针。

床榻上的李烟双目紧闭，嘴唇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让人看了便觉得可怜。

她掌心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了起来，那裹成粽子一般的手让人再也看不出半点血迹，可是，水墨看了眼那边放着的金簪。

那上头的血痕还隐隐存在，几乎淹没了三分之一的金簪。

可想而知，李烟当时有多使劲儿了。

这可是李家嫡出的五小姐啊，从小娇娇养着的五小姐，哪怕是磕破了一点皮，也是最要紧的，眼下居然受了如此之重的伤，还差点被人算计毁了名声！

水墨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她想，自己终究是做的不够好。

如果她能紧紧跟着李烟，不让李烟单独出去，也就不会有这件事了。

要不是，要不是晏小王爷及时赶到，水墨无法想象，当林赏抱着浑身湿漉漉的李烟从放生池里出来以后，这京城，会变成怎样一番景象。

这种猜测让水墨身上一寒，不敢再多想什么。

“水墨，”知画小声朝她招手。

水墨立刻收敛神色过去，“知画姑姑。”

“五姐儿这里伤的很重，你出去把情况告诉娘娘和小王爷一声。”知画担心扰了医女施针，眼下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水墨低头应是，很快便往外头走去。

瞧见水墨出来，贤德妃和晏昇几乎是同时围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样？”

水墨看着晏昇通红的眼眸，默默摇了摇头。

晏昇垂在衣裳两侧的双手猛地握成了拳，要不是这里有贤德妃在场，他差点就要一拳打在跟前的墙面上。

十一皇子早被贤德妃吩咐常喜给带走了，这里毕竟乱着，不好让他继续在这边呆着了。

贤德妃见水墨这般说，心底一沉，“我明白了，我让人去通知太师府，说烟姐儿今日在我这里歇下。”

李烟落水受伤的事情，眼下还不能大肆宣扬。

这其中牵扯到了林赏和晏昇，绝对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

水墨颔首，又转身回里间去了。

晏昇往后退了两步，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够看到小姑娘惨白的脸色，还有那泛着腥味与血迹的掌心。

“长安王，”贤德妃叫了他一声，晏昇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桃花眼还有些许的空洞。

“不知长安王觉得，今日之事，如何处置比较妥当？”贤德妃看了常喜一眼，常喜立刻上前，扶着晏昇在贤德妃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晏昇抿了抿唇，这下是完全清醒了。

“娘娘放心，我会处理妥当。”他沉声给了承诺。

贤德妃满意的点点头，“我知道，烟姐儿属意于王爷，也知道王爷对烟姐儿很好。但是提亲的事情，半点不可怠慢。”

她不是担心晏昇，而是担心别人会因为李烟落水被晏昇救上来这件事而做文章，到时候污蔑了李烟的名声。

虽然他们本就是打算要定亲的，但是被传的像是晏昇设计了李烟一般，那可不是什么好的。

虽然不至于动了什么根本，但，终归让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