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如同一记冰冷而血腥的重锤，狠狠砸在苏清梦混沌的脑海之中。

眼中的迷离之色似鱼网般迅速收缩，苏清梦整个人如同筛糠般抖了几下，霍地清醒了过来。

“清梦，你终于醒了？”

永和公主见苏清梦醒了，再次抓住她的手臂急切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女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苏清梦却放佛没有听见永和的话，而是呆滞了许久，忽然带着一丝希冀之色看向苏湄，小心翼翼地问道：“没有价值的人，得不到任何人的怜爱……我，我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人？”

“是！”

苏湄斩钉截铁。

一旁的永和再次怒道：“苏湄，你好大的胆子，清梦是本公主的朋友，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凭我是她姐姐！”

苏湄冷眸射向永和公主，声音依旧沉冷锐利：“明明就是一无是处，难道还要为了她那点可笑的自尊心说她很好，让她一直活在自己幻想的希冀中吗？可笑！”

严厉的声音让永和都为之一慑，一时忘了反驳。

苏清梦本来因为苏湄那句‘姐姐’心里有些异样，但听到后面的话，她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再也忍不住，‘啪’的一声在脑海断裂！

汹涌的热泪潮水般从她眼眶溢出，苏清梦通红着双眼看向苏湄，忽然‘哇’的一声，捂着脸大哭地跑了出去！

“清梦！”

永和公主焦急不已，恶狠狠地瞪了苏湄一眼，立即追了出去。

苏湄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殿内，原来冷肃凛然的脸哗的一下，垮了下来。

像是被抽干力气一样，苏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微白地扶住桌椅坐了下来，她单手支在檀木桌上，素白的手指轻轻按压在双眼上。

方才为了能让苏清梦听进去那些话，她用了摄魂咒。

摄魂咒极耗损精神力，所以苏湄平时都不怎么用，偶尔不得已也是短暂几秒。

但方才和苏清梦对峙的那段时间，因为苏清梦心神非常混乱，苏湄只能一直用摄魂咒控制住她的神志，才能如愿地将她想说的话，灌入苏清梦脑海。

“苏姑娘……”

柳嬷嬷突然走向苏湄，看到她疲惫的神情，神色复杂道：“谢谢您。”

“谢什么？”

苏湄轻轻揉了揉眼睛，双眼有些迷惘地看向柳嬷嬷。

柳嬷嬷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奈地说道：“苏三小姐虽然跋扈嚣张，但其实她的心底很善良，不过是从小得不到蒋氏的注意，而用了错误的方法想引起蒋氏的注意，以前老奴也曾指点过三小姐，希望她看清现实，不要盲目地依赖蒋氏，但苏三小姐总是听不进去，今日苏姑娘这番话虽然没有情面，但却句句都点中了要害，说中了三小姐的心事，依老奴看，这次三小姐定然会改变心性，让自己坚强独立起来！”

苏湄眸中神色终于恢复清明。

她放下双手，抬眸看向柳嬷嬷感激的脸，似笑非笑道：“所以嬷嬷是为这事谢我？”

柳嬷嬷下意识点头。

“苏清梦是我的三妹，我点醒她不是理所应当么？”

苏湄微微偏头，漆黑的凤眸在柳嬷嬷脸上巡视着，慢条斯理道：“嬷嬷为何要谢我？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谢我的？”

清清淡淡的话如夜里寒凉的秋风不经意地吹拂进来，却让柳嬷嬷心中一惊，脊背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意。

糟糕！

她真是关心则乱，竟然不经意间在苏湄眼前露了破绽。

看着苏湄清亮的眸子，柳嬷嬷尴尬的笑了一下，开口道：“老奴不过是……”

“另外。”

苏湄似是不经意打断柳嬷嬷的话，伸手撩了一下额头的碎发，看着柳嬷嬷疑惑地说道：“嬷嬷方才说三妹妹盲目依赖蒋氏，蒋氏是三妹妹的娘亲，女儿对娘亲盲目依赖不是很正常么？为何嬷嬷觉得三妹妹这样不好呢？”

清清淡淡的声音明明没有仍任何威胁，可是柳嬷嬷额头却渗出冷汗。

被苏湄那双看似疑惑却一刻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的眸光盯着，柳嬷嬷一动也不敢动，就连脸上的表情也不敢轻易表现，似乎只要自己一动，就能被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穿一切。

柳嬷嬷心中焦躁不已，同时某种恐慌正在心中逐渐扩大。

她眼神颤抖地看向苏湄，眼前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此刻神色平静得犹如一潭深泉，那种死一般的寂静，让柳嬷嬷这个在深宫中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竟然下意识有种想要下跪的冲动。

这种心怵的感觉，她还只在太后娘娘那里体验过。

“嗤！”

忽然，一声嗤笑声响起。

苏湄玉白的素手支着额头，歪着脑袋看向柳嬷嬷：“嬷嬷，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柳嬷嬷脑海顿时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被掐断，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噗通’一声，柳嬷嬷跪在了苏湄面前！

她嘴唇颤了颤，脑袋忽然重重地磕在地上，抖着声音说道：“老奴、是老奴逾矩了……”

苏湄却温和地笑看着她：“是么？嬷嬷如何逾矩了？”

“老、老奴……”

柳嬷嬷咽了口唾沫，抬头小心地看向苏湄，却只见她笑吟吟的脸，但那双漆黑的凤眸却依然和方才一般，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地望着她。

柳嬷嬷脸色微变，‘砰砰砰’地将额头用力磕在地面上，哆嗦着嘴唇道：“苏三小姐是相府千金，是夫人的女儿，哪里轮到着老奴插嘴置评？老奴不过是看着苏三小姐和公主要好，便下意识将她当成了自己女儿一般看等，是老奴逾矩，还请苏姑娘恕罪！”

说完，她继续用力地以头撞着地面。

苏湄面无表情地看着柳嬷嬷。

她十分卖力，似乎真怕苏湄怪罪一样，很快就将地面撞出一滩血迹。

“嬷嬷起来吧！”

苏湄勾了勾唇，双手扶起柳嬷嬷，笑意吟吟道：“三妹妹能得嬷嬷看重是她的福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