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阁里一片荒唐。

苏展风的书房里，却是另一番景像。

朦胧的月色下，苏展风看着苏湄沉静的脸，抬眸问道：“湄儿方才说今晚找我，是为了容儿的事？”

“是。”

苏湄静静地站在书桌旁边，看着他平静地说道：“二妹妹如今失去双手，想必父亲正为此苦恼。”

“哦？”

听出她话里有话，苏展风挑眉看向她。

苏湄微微一笑，清声道：“父亲在二妹妹身上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不就是为了让她能够出人头地么？太后将二妹妹赐婚给楚王，可不就是父亲这些年的心血结果吗？”

当然，苏展风的野心不仅止于东方晟，还有太子。

甚至在东方问天回到上阳城后，他更是直接瞄准了东方问天。

企图让苏清容取代她这个无关紧要又被毁容的丑女儿。

虽然心里清楚，但苏湄不会说出来。

她就是要给苏展风一种，她聪慧不比苏清容差，但却又看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样，苏展风才会觉得她好掌握，才会放心于她。

果然，听到苏湄的话后，苏展风眉峰挑得更高了，他捉摸不定地看向苏湄，问道：“湄儿也看出来为父是在有意培养容儿么？”

“是呀！”

苏湄赞赏地说道：“父亲高瞻远瞩，湄儿心生仰望。”

见她黑眸里尽是崇敬尊敬之色，苏展风放下心中疑虑，哈哈大笑道：“湄儿果真聪颖过人，看来是为父以前看错了你。”

好在这丫头虽然聪明，但也只能看到表面东西。

不过这样更好。

想到这里，苏展风上前看着苏湄愧疚道：“湄儿，不是为父偏心，而是当年国公府势力如日中天，若是为父对你们娘俩表现出一丝关怀，只怕你就……”

苏湄勾唇。

这是开始苦情戏了？

苏展风没发现她眼底的讥讽，他叹息一声，回忆似的说道：“当年都怪为父受不住国公府强权威压，才背弃了你母亲不得不娶了蒋氏，虽然最后将你母亲接到了府中，但碍于蒋氏，为父只能把对你们的爱藏在心里，只有对你们不闻不问，才能保住你们的性命……”

说到此处，苏展风似是情绪十分激动，那双浑浊的眼内泛起了自责的泪花，他扶着苏湄的双肩说道：“湄儿，为父不期待你能明白为父心中的痛苦，只要你现在好好的，我也算是对得起你母亲了……”

“我明白的。”

苏湄看着他眼中泛滥的泪花，拿出帕子替苏展风拭掉，面色温柔地说道：“这些年父亲的所作所为，湄儿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记。”

苏展风闻言滞了一下。

这话怎么听着带刺？

然而不等他发问，苏湄又嫣然一笑，将苏展风的双手从自己肩膀上用力掰了下来。

再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按倒在书桌后的座位上，苏湄体贴地说道：“我理解父亲心中的‘痛苦’，也十分明白父亲心中真正的‘想法’，所以父亲放心，湄儿这次回府，就是要好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抚平您心里那些不得已的‘苦衷’。”

她一语双关，但神色却完完全全是一个仰慕着父亲的好女儿的认真又天真的模样。

所以苏展风虽然觉得她上面那几句话听着不是很舒服，但因为苏湄说话时一直是温柔的语气，眼神中又充满了崇敬之色，苏展风便没有他想。

尤其是他看到苏湄这双眼，和记忆深处余氏那双眼，一模一样。

“你和你娘亲真的很像……”

苏展风恍惚地看着苏湄的双眼，突然想伸手想去抚摸她的眼睛。

苏湄眸中冷光一闪而逝。

她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转身往桌上的茶杯里续满了水，递到苏展风面前，垂眸道：“我们还是说说苏清容吧。”

再这么和这男人虚以伪蛇地表演父女情深，苏湄感觉自己要忍不住露出厌恶之色了。

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已经用尽她的克制力。

苏展风收回思绪，端起苏湄递来的茶水浅浅尝了一口，这才回道之前的话题，轻叹道：“没错，正如湄儿所说，容儿确实是为父耗费心力培养出来的，原本你们两个，一个嫁给摄政王，一个嫁给楚王，是最好不过的安排。”

说到这里，他心虚地看了苏湄一眼。

好在苏湄并未看他。

见苏湄并未提之前苏清容随她去摄政王府的事，苏展风继续说道：“只可惜如今容儿双手被砍，只怕楚王……”

见步入正题，苏湄在苏展风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唇：“女儿来此，正是为此事。”

“哦？”

苏展风讶异地看向她，问道：“不知湄儿可是有什么想法？”

如今这个女儿可是有摄政王撑腰，此番东方问天为了她将容儿双手砍下，说明这丫头在摄政王心里有点份量。

现在容儿变成这样，断断是不能再取代湄儿嫁入摄政王府了。

苏展风只好回头再把希望放在苏湄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他一见到苏湄，对她比往常更加温和慈祥的原因。

一个棋子坏了，总不能再扔掉另一个棋子。

虽然苏湄这颗棋子不受他的喜爱，但她毕竟也是他的女儿，现在有摄政王撑腰，他苏展风的脸面一样风光不少。

再看这女儿也不似以前那懦弱无能，又对他有着孺慕之情，若是好好调教，也许将来比容儿更加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苏展风习惯性地眯起了眸子，看着苏湄的眼神，越发满意了。

苏湄没有错过苏展风眼中掩藏的算计。

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装作什么也不懂，蹙了蹙眉头，说道：“女儿倒是有一计，就是不知父亲肯不肯配合？”

“什么计策？”

苏展风收回眸光，温和地看着苏湄，道：“只要是为容儿好的，为相府好的，为父全力支持。”

容儿失去双手算是废了，他现在要好好修复修复和这个大女儿的感情。

苏湄勾了勾唇，突然倾身，压低声音说道：“生米煮成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