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中秋佳节将至，京城上下热闹非凡，皇帝案前也摆上了江宁宇让人送来的国书，上头说是他们发现了曾在东临极手追捧的钻石矿脉，想要以此为敲门砖，和东临通商。

新任户部侍郎甄霖战战兢兢在下头站着，见皇帝久久不语，也不敢开口询问，今日休沐，他正想着邀新结识的一位佳人外出游玩，不想临出门被皇帝宣进了宫，这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吩咐，实在让人心里没底。

像是终于想起了书房里还有个人，皇帝从手里的国书上移开目光，像是在征询这位小侍郎的意见似的，问道：“蛮荒送来国书，想与东临通商，爱卿觉得如何？”

事关两国交好，甄霖不敢妄下定论，推脱道：“此时皇上该问尚书大人才是，下官才疏学浅，对蛮荒又一无所知，实在不敢妄言。”

“才疏学浅？”皇帝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唇角不知几时有了笑意，“朕记得，三年前你可是前三甲里的，你那位恩师也总在朕跟前念叨你的好，折子上话里话外也是一样的意思，那折子垒起来可能到人膝弯了，朕也没见过哪个才疏学浅的，能在三年之内到了侍郎的位子。”

没法儿，甄霖只好继续琢磨起来，要说也是他正巧撞上了，这事情若是定了，头一个要动起来的就是户部，又因为户部尚书是个迂腐的，皇帝不想同他说，户部合该有三位侍郎，阴差阳错之下如今只他一个，可不就只能落到他头上了。

凝眉良久，甄霖迟疑着道：“两国通商自然是好事，只是其中要顾及的太多，又要考虑到两国文化与传统的差异……”

读书人多有一个通病，不说则已，一说便滔滔不绝，从东南诸国扯到往前数朝，一一枚举，自己倒是不觉得，听的人可受不住。

皇帝就感觉自己耳朵要起茧子了，颇有些头疼地打断了甄霖的话，“罢了罢了，爱卿的意思朕已经明白了，倒确实要仔细考量，这样，你今日回去先与户部上下商议一番，后日早朝前给朕一个答复，朕再在朝堂上将事情说出来，就这样定了，下去吧。”

虽说皇帝皱着眉，甄霖却不觉得害怕，反正近来总见皇帝皱眉，也没见就真的罚过谁，或许是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就爱皱眉呢。

当然，这有些话在心里想想就行了，要是一不留神说出来，那可就是稳稳的要出事儿了。

甄霖进宫并不隐秘，他人尚且还在回四合院儿的路上，皇帝召他入宫之事就近乎人尽皆知，有些头绪的人都已经找了相好的官员商量，不知缘故的也心急火燎打听，生怕错过了什么。

毕竟人尽皆知，户部相关的差事都是美差，又美又肥，最多受些累，可要是比起能得的好处，累一点谁又在意呢。

“大人回来了，有客人在等呢。”刚到门口，甄霖就见该在院子里的小童在门口站着，东张西望像是在等人，见他回来便急急跑了过来。

“来客了？”甄霖有些意外，他这院子破破烂烂的，平日里可没有什么客人，自己有个什么事情，总要上门去找，或是将人请到户部去的，“是哪位大人？”

小童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这边，小声道：“是燕王府的七爷，一早便来了，与您就是前后脚的事儿，怕耽搁正事，我们也没敢说让七爷回去的话。”

既是燕王府的人，甄霖心中便安定些了，他与燕王府不怎么来往，只是他也知道，恩师是燕王一派的人，走时必然还托燕王帮扶自己了，想着，甄霖脚下快了些，“可让人上茶了，燕王府来的客人若是怠慢了，那你可就给你家大人我挖了大坑了。”

“大人这话说的，旁人我能轻慢了，燕王府的人，便是您不让我理会，我也要上赶着端茶倒水的，院里是桃儿在奉茶，我担心您回来身边带了别的客，专门在门口候着呢。”小童自小陪在甄霖身边儿，两家是邻居，后来甄霖发迹，便将人叫到了身边儿，是以说起话来也自在些。

几步跨进院子，那株活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桂树底下坐着的，可不就是有过数面之缘的阿七，“什么事竟劳七爷亲自来一趟，让人过来传个话下官过去就是了。”

“甄大人客气，我家主子原是要叮嘱大人蛮荒之事，不过料想大人此番入宫为的正是这是，我可是来晚了一步了，只是想着来也来了，不如等个结果，甄大人莫要怪我叨扰才是。”阿七靠在椅子上并未起身，全然不见半分在苏楚陌面前端端正正的样子，反倒有些懒散，更让人不敢轻视。

“王爷果然料事如神，皇上召下官入宫确实是为了与蛮荒通商一事，只是下官一时给不出个结论，皇上便宽限了时候，说要后日早朝前给个提议，让下官回来便找同僚商议。”这事情其他人早晚会知道，仅凭着恩师与燕王的交情，甄霖便愿意将这事情提前告诉燕王。

阿七听罢点了点头，“多谢大人告知，有了结论之后还请大人能及时让人告知，主子也好早做打算。”

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甄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又要留阿七吃饭，被阿七婉拒之后并没什么不满，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

“大人，您不是说不站队么？眼下和燕王府这般亲近，若是让人抓了把柄……”小童是不懂官场里的事，却也不是听甄霖说一些，倒有了分辨的本事。

甄霖摇了摇头，将门关上之后才说：“这还不算站队，我只是因为老师与燕王的交情，愿意卖燕王个好，至于以后如何，那就是到时候的事情了，现在还不必忧心。”

小童似懂非懂，只知道甄霖有自己的考量，便不再担心了。

阿七回府时在门口撞上了白梦，她手中拿着个信封一样的东西，正准备上台阶，远远见了阿七，就停在原地等着了。

恐白梦遇上什么难处，阿七出于白远易与他两位主子的交情，上前问道：“白姑娘，你这是……”

“义父去郦国采药了，说亲自过来少不得要被留着用膳，便写了书信让我代为转交，只是不知王爷王妃可在，正好你来了，帮忙带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白梦也是急匆匆有什么事情的样子，一股脑说完了花，将信封塞给阿七之后转身就小跑着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走了？”李昭烟与苏楚陌正争着中秋月饼要怎么做，一听见阿七的话，一把从他手中将书信接了过来，“再过几人便是中秋，怎的也不再等等，下次见了他可要好好说说了。”

这封信及时雨一般解救了与李昭烟商量月饼馅料的苏楚陌，对于白远易已经离开京城一时，苏楚陌倒是没那么在意了。

原就是李昭烟一时心血来潮，说要换个别致些的馅料，苏楚陌说了她又要否决，苏楚陌不说，她又要说苏楚陌不用心，苏楚陌头都要开始疼了。

“还说他，若此时告诉你有个什么罕见的药草要成熟了，估计你也要什么都不顾地去摘，你们这些学医的人不都是这样？”苏楚陌见李昭烟嘟囔着对白远易的离开很是不满，随口说道。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了，还不如继续争月饼馅料的事呢，李昭烟脸色一变，话也不说一句，转身就往屋里去了，将苏楚陌孤零零留在院子里。

“这又是怎么了？”苏楚陌一时没反应过来，罕见的带着些不解看向阿七。

阿七也是近年才有了翠月这么个知冷知热的人没人叮嘱，自然也不怎么清楚女人的心思，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

……

“前几日蛮荒送来国书，欲与我国通商，朕思虑良久，觉得此举尚可，不知众爱卿何意？”金銮殿上，皇帝听下头没什么声音了，驱散自己因为大臣们的吵闹而涌上的困意，看似询问，实则通知道。

户部知道的是最早的了，主意也是他们出的，自然第一时间支持皇帝，其他人这些天里也各有各的考量，先前不好开口，害怕皇帝问起来他们的消息来源，就等着皇帝开口呢，此时各自发表起意见来，刚安静下来的朝堂又开始新一轮争执。

“若行此举，两国之间互通有无，有何不可？”家里夫人整天念叨着蛮荒买来的钻石有多好看，做成首饰又有多好看，这让不少人都看出了蛮荒的东西在东临还是有市场的，再加上皇帝那明显是很愿意的语气，谁敢和他反着来。

此言一出，附和者众，一时将另一种声音压了下去，而对面连冒头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可曾想过，两国之间一旦有了生意上的往来，商人，百姓都会互相有来往，甚至通婚，可蛮荒与我东临话语上的不同就是一个大问题，我们内部尚有许多问题没有处理好，此时通商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户部尚书到底也没转过弯儿来，朝堂之上就跟户部其他人唱起反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