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重新落了座，赵夫人直言道：“此次来府上叨扰确实是有事想请王妃帮忙，我娘家有个侄儿在王爷手底下任职，那孩子和家里闹别扭，说不闯出个名堂来就不回家，现下到了年前，我嫂子想那孩子想的是茶饭不思，偏又好强，不肯写信去，我原是让我家老爷去与王爷说，他不肯，还将我教训一顿，我又实在看不得嫂子犯愁，这才自己来见王妃，想让王妃跟王爷提一提，让王爷将我那侄儿调回来几日，过了年再回去做事。”

这也算不上什么事，要说忙，前段时间才是最忙的，近来应当只是购置年货一类的事，即便是让人回来了也不耽搁事儿，便应道：“这有什么的，晚些王爷回来我与他说说就是了，你且说你那侄儿叫什么，在何处当差。”

李昭烟并不考虑会不会赵夫人侄儿离的远，来不及赶回来过年，既然赵夫人这时候了，行程问题肯定是没问题的。

赵夫人见李昭烟应的这么干脆，不由喜上眉梢，忙将李昭烟问的话说了，“多谢王妃，今日出来的匆忙，也忘了备礼，过年我叫上老爷来给您和王爷拜年。”

“举手之劳罢了，赵夫人倒也不必放在心上，不是说团圆年吗，总得一家子团圆了才能过年，总不能让你嫂子过个年都不见展露笑颜。”李昭烟摆了摆手，并不将事情放在心上，心底还有些失望。

原以为让赵夫人这么犹豫着开不了口的会是什么大事，谁成想不过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真是……

见李昭烟脸色不太好看，赵夫人想起李昭烟本就畏寒，方才又说困了，忙道：“那我这就回去了，不打扰王妃休息。”

李昭烟应了声，眼皮子看着都要撑不开了，也不起身，含糊道：“翠月，送送赵夫人。”

“不必不必。”赵夫人叠声推辞，“翠月姑娘伺候着王妃就是，随便指个丫头给我带路就是了，不劳翠月姑娘。”

赵夫人如此，李昭烟又懒得再说，翠月只好叫了翠屏过来，“你送赵夫人出去。”

待到人不见了，前一刻还坐着都能睡着的李昭烟立刻清醒了起来，叹了口气，道：“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呢，这有什么好找王爷的，自己让人去就是了，孩子再怎么嘴硬，还能真不回家了不成？”

“主子您不知道吗，赵夫人娘家那侄儿参军时险些给家里打断了腿，一出门就没再回来过了，后来家里倒是松口了，不时去几封书信，那边却是一封也没回过呢。”翠月整日都跟着李昭烟，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时间去听这些，竟是亲眼看见了一眼，说的像模像样的。

李昭烟听罢只是笑笑，“你怎么知道，人家自己家里的事，关起门来旁人哪里说得准？”

翠月顿了顿，理直气壮地说：“奴婢当然不知道，可京城人都这样说，总有一两个知道实情的，否则他们哪里敢随意编排。”

“你这丫头！”知道翠月本意只是讨她欢心，李昭烟佯怒道：“别的本事没见学多少，这听风就是雨倒学的快，旁人都这样说？旁人都这样说就是这样了吗？”

说着还扬手作势要打翠月，吓得翠月连连往后闪躲。

“什么事情这样热闹？”来的正是李昭烟说的，事物繁多的那位。

翠月自寻了个李昭烟够不着的地方，向苏楚陌行了礼，蹦蹦跳跳走掉了，口中还说着：“奴婢去端些新点心来。”

正巧苏楚陌来了，李昭烟便将方才赵夫人所托之事说与他听，“我听着不是什么要紧事，就先应下了，你得了空让人去办？”

“你应的是这事？”苏楚陌有些奇怪地看了李昭烟一眼，“赵大人今晨刚同我说过，阿七已经去办了，他们夫妻二人出门前没商量过？”

李昭烟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吃吃笑了几声才道：“想来赵夫人跟赵大人说的时候他就记下了，只是碍于面子或是其他，要在赵夫人面前逞威风呢。”

“这天下夫妻相处起来的样子多有相似，那这事情我们就不必让人去赵府传话了，看他们几时能知道。”两人相处久了，苏楚陌性子里也带了些爱玩，倒是有意思。

一年到了头，日子过的便比往日还要快上许多，一晃眼就到了年三十儿。

正晌午的时候有马车自宫门口而出，绕着京城走了一圈，好巧不巧，偏就绕过了燕王府。

“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年节前后也不影响大人们聚在一处，这不，那往各位大人府中分腊肉的马车刚回去，外头得月楼就聚了一桌。

赵廉赵大人赫然也在其中，闻了此言，赵廉道：“无非就是不给王爷脸面，想让大家都知道王爷不被他放在眼里罢了。”

“这话说着虽有些大不敬……”一位大人说到一半安静下来听了听门口的动静，确定了他们这包厢外头没人，才接着道：“可王爷本也不将皇上放在眼里，皇上此举实在是有些，有些幼稚了。”

最后那个形容了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那位大人口中说出来，想来即便是知道他们之间的话不会让旁人知道，也对皇帝心存敬畏。

此言一出，包厢里安静了片刻，随后才有低低的附和声响起，接二连三。

“管皇帝要如何做，咱们自将府上分得的腊肉分些送了去给王爷，王爷不就是分得最多的人了吗？”

这……

众人纷纷看向这般提议的那位大人，先前冒着大不韪说了皇帝此举幼稚，可他们若是这样做了，只怕也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

可是那又怎样，众人明面上是拒绝了，哪个回府之后不是悄悄在腊肉上动了刀子，还担心厨子乱说，都是自己下的手，武将还好些，文官费力割下来的腊肉看着便不十分整齐。

燕王府。

与苏楚陌在一处坐着的李昭烟已经麻木了，这是第来着，七还是八？

来的都是乔装打扮过的，也没法知道是谁，可你要说这腊肉有问题，食盒底层或油纸夹层里又附这纸条表明身份。

看着莫名其妙，实际上也是大人们的一番心意。

“王爷，就这些了吧？”

李昭烟等了等，见没人再过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意归心意，可这本质上还是皇帝赏的，尝尝还好，要是太多了，她未必能吃得下去。

苏楚陌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这边的人，有些开不了口，李昭烟看起来不怎么喜欢这些，可他要怎么让李昭烟知道，这恐怕还不到一半。

好在翠月鼻子灵，闻着腊肉的香气问李昭烟道：“怎么了，主子您是不喜欢吃腊肉吗？之前府上做的时候奴婢看您还挺喜欢的，这宫中的腊肉因为过年时要分给大臣们，做的分外的好呢。”

这话一出，李昭烟愣了一下，随即也意识到，皇帝赏的又怎么样，好吃不就行了，何况这本来没有燕王府的份不是正说明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要是皇帝真的给了燕王府，李昭烟才要怀疑皇帝是不是下了什么药呢。

苏楚陌给了翠月个赞赏的眼神，回答了李昭烟刚才的问题。

“什么？”李昭烟惊呼一声，喜悦大过惊讶，“那太好了，哎呀，怎么能就这么随意的放在桌子上，翠月，快好好收起来，别送到厨房起来，烟熏火燎的，当心串味儿了，哪日想吃了送些去厨房就是了。”

“咳咳。”苏楚陌没忍住笑意，“那今日就送些去？”

李昭烟却有些迟疑，“这不好吧，今日皇帝刚赏下来，是个人都知道咱们燕王府没有了，咱们今日就吃了，会不会引得皇帝多想？”

苏楚陌沉默起来，就连翠月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李昭烟，好像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反应再慢也能察觉到不对了，李昭烟迟疑着问道：“怎么？我的话有问题……吗？”

“主子，您担心皇帝会多想？”翠月那怎么看怎么恨铁不成钢，“皇帝几时没有多想过？咱们本也不惧他的，谨小慎微做什么？”

经翠月这么一提醒，李昭烟忽然反应了过来，是啊，她是受了古代皇权至上的思想的影响，可苏楚陌是谁？自己嫁了他又不是白白担着那些风险的。

“瞧我这脑子，那就送些去厨房吧，完了之后翠月你出去一趟，看看他们今天有什么安排，也别整日守着酒楼，没事连个门也不出。”想明白了，李昭烟也只是指了一块儿油纸包着的腊肉，并没有一瞬间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念头。

而话中的‘他们’，自然就是李昭烟培养出来的那些人。

翠月不大情愿出府，只是府上知道李昭烟手底下那些人的没几个，让旁人去也不方便。

看着翠月那样子，李昭烟哪里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余光恰好看见了阿七，主意说来就来，推了一把苏楚陌，“让阿七跟着去呗，这几日外头鱼龙混杂，可不能让咱们翠月姑娘在外头出了事。”

“可。”苏楚陌淡淡应了一声，阿七便自他身后离开，几步到了翠月身旁。

翠月瞬间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索性拎了腊肉便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