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有些寒，苏楚陌已至宫门口，远远的瞧见了一动不动的站着的阿七。

“燕王爷。”

女子轻灵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因着时不时抚过的风，声音不如方才宴会上那般活泼了。

“公主。”

苏楚陌停下脚步，道不明自己心中此刻是何心情。

夏侯素自阴影处走出，看着因为自己的呼唤而停下脚步的人，像是鼓足勇气，“燕王爷，阿素听闻东临京城很美，王爷回去时可否带上阿素？”

原本已经乱了的心绪回位，苏楚陌轻呼了一口气，这人到底不是风懿，她若是向往一个地方，自己便直接去了，哪里会想眼前这人这般，一句话说完就已经双颊带了红霞。

摇了摇头，苏楚陌将自己脑海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驱赶，方才夏侯渊对夏侯素的样子他是看在眼里的，夏侯渊断然不会对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这样宽容。

那一片火海再次出现在脑海里，使得苏楚陌清楚的意识到，再怎么像，风懿也已经不在了，现在燕王府的女主人叫李昭烟，自己很喜欢她，或者说，爱她。

“公主，你可以直接和王上说的，他会让人保护你，本王每日需要忙的事情很多，恐怕会怠慢了公主。”

在此之前苏楚陌确实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机会问夏侯素一些关于风懿的事情，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一个人再变，本质上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夏侯素看起来从始至终一直被牢牢的护住，不可能去过东临的。

看着苏楚陌第二次在自己面前摇了摇头就要走，夏侯素一急，扑过去就想将苏楚陌搂住。

那样明显的动作怎么可能瞒过苏楚陌，他只一个侧身就避过了夏侯素的动作，并不多看她一眼，往已经没有几个人的宫门口走过去。

极好的视力让阿七将刚才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风懿的相貌他是知道的，见此不免有些担心。

“王爷，这位公主……”

“不会。”像是知道阿七要问什么，在他说完之前苏楚陌就将答案说了出来，“本王分的清。”

阿七提起的心放下，接触的时间久了，他已经习惯了偶尔苏楚陌会按照李昭烟的意思行事，要是燕王府忽然换了一个女主人，或者是李昭烟失了宠爱，恐怕失望的不止会是他一个。

夏侯渊的寝宫。

“王兄，让我去东临和亲吧。”

“哦？你不是一直对这件事很抗拒吗？怎么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让夏侯素禁足的命令还没有下，夏侯素就已经先来找夏侯渊了，一开口就将夏侯渊吓了一跳。

满面娇羞的姑娘垂眸不敢去看自己的兄长，语气却又很坚定，“王兄，我想嫁给燕王爷，此次一见，我发觉燕王爷并不是传言中的那样，我想陪在他身边，去发现他的更多不同之处。”

“你说的这是什么糊涂话！”

夏侯渊怒吼一声，对东临的不满和对苏楚陌的厌恶让夏侯渊在自己向来宠爱的妹妹发了脾气，如今两国将要开战，自己与其他几位君主的书信来往渐渐密切，在这紧要关头，她夏侯素要嫁去东临？

“我没有糊涂！我就是想嫁给她，王兄，先前我不愿和亲，是你亲口说‘我夏侯渊的妹妹不需要和亲，阿素只管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的，现在我找到了，真好也可以和东临和亲，你为什么不同意？”

因为夏侯渊的忽然发怒而有些不知所措的夏侯素也恼了，她以为自己的哥哥是最疼爱自己的，可为什么自己只是想嫁给心爱的人都要遭到阻拦。

现在回想以前，夏侯素哪里是惧怕苏楚陌如豺狼，分明是因为苏楚陌一桩桩一件件的丰功伟绩而心动却不自知，羞与将自己的心思告诉告诉旁人的少女为自己每每想到那个人就心跳异常的行为找了合理的借口，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知道街头喧嚣中的对视，只一眼，夏侯素就心跳如雷，可那是她不知道救了她的人就是苏楚陌，反而陷入纠结，然而上天眷顾，宴会夏侯素是不想去的，心中却有一道声音在催促着她。

于是她便去了，然后就看见了她心心念念的燕王爷和昨日救她的人的身形重合，一切不切实际的念头都有了寄托，便再移不开眼，哪怕明知道还在宴会上。

中途离席，因为不知道宴会什么时候结束，她便一直在宫门口等候，阵阵带了寒意的风吹过，上了妆也遮不住脸上的苍白，可心底却是暖的，且满怀期待。

即使被拒绝，夏侯素也不气馁，自己又夏侯渊这个兄长，自己是边疆唯一的公主，只要以和亲之名嫁到东临，她一定会让苏楚陌爱上她。

“两国要开战了，你要寡人如何答应你？”

只一句话，晴天霹雳一般打在夏侯素身上，“开战？和东临吗？可是两国边界不是没有冲突吗？”

夏侯渊看着摇摇欲坠的妹妹，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只是……

“你若是想知道他和传言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寡人让人去他身边跟着，事无巨细都告诉你，这样可以吗？”

自夏侯素及笄，夏侯渊便再没有用这样轻柔的语气同夏侯素说过话了，今日倒是因为苏楚陌而破了例。

“不影响的，”夏侯素忽然开口，“王兄，不影响的，两国开战和我要嫁给燕王是两码事，对于那些不能让东临知道的事情我一件都不知道，且开战还不一定在什么时候，万一忽然又不打了呢？”

“执迷不悟！他苏楚陌已经有了王妃，你一个公主，嫁过去做侧妃吗？”

夏侯素眼里有些茫然，片刻之后说道：“可以的，王兄，我不介意，我想跟着他。”

“寡人介意，这事情不必提了，回你的茗香殿去，想不通就不要出来了。”

果断的阻止了夏侯素继续胡言乱语，夏侯渊一个眼神过去，跟在夏侯素身边已经颤抖着的仆从连忙将夏侯素往外带，生怕夏侯渊会再生气。

“为什么会这样？我好不容易见到他了……”夏侯素喃喃自语着，身旁的仆从半句不敢应声，只能带着夏侯素一路往茗香殿去。

一大早，牧原便进了宫去见夏侯渊，几句闲话过后牧原说起了今日的来意。

“王上，昨日宴会上的事在下不是有意的，只是见燕王与公主靠的近，担心燕王想从公主口中套话，一时失礼惹恼了公主，还请王上莫怪。”

夏侯渊面上冷凝的看了牧原好一会儿，忽的笑了出来，“牧先生，你这般担心作甚，寡人原本就有意将阿素许给你，只是担心你或是阿素不愿意，现在寡人瞧着差不多了，这些日子你多与阿素接触接触，这丫头被寡人惯坏了，性子难免骄纵了些，心却是好的。”

牧原没料到还有怎么一回事，当下就愣住了，“王上，这……公主才及笄不久，在下却已经不是什么少年了，莫要耽误了公主才是。”

若是原来，夏侯渊可能还真会因为两人之间年龄的差距而动摇，现在却不会了，昨日夏侯素那坚定的样子时时在他脑海里出现，与其出现把控不住的事，不如将夏侯素嫁了牧原。

牧原年岁并不大，说着是与皇后青梅竹马，可实际上却是要比皇后小许多的，可能正是因为皇后想个姐姐一样总是关照牧原，才使得牧原将心丢在了皇后身上。

“牧先生，你与寡人有救命之恩，不是一句话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吗？这是东临的老话，寡人记得不清楚，不过寡人是不能许了，阿素许给你也不辱没你。”

夏侯渊难得开玩笑，牧原却从中看出了不容置喙，心中稍一思量便有了决断。

“公主仙人之姿，王上不觉得是在下辱没了公主才是。”

话中意味分明，夏侯渊却还是再问了一遍，“牧先生想好了？”

自然是想好了，此去东临，牧原看的清清楚楚，无论皇后说的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随自己离开东临皇宫，而自己一直孤身一人难免不会受人非议。

权衡之下，再没有比夏侯素更合适的人选了，边疆唯一的公主，夏侯渊疼爱的妹妹，只要娶了她，自己的地位便也跟着水涨船高。

“只是昨日瞧着公主的意思像是对燕王爷有些钦慕，若是如此，在下总不好坏人姻缘。”

牧原心中已经想好了，听到夏侯渊的问题时却适时的迟疑了一下。

夏侯渊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无碍，寡人将她禁足了，这丫头向来耐不住，你只管送些新奇的玩意儿过去，几日下来，她哪里还记得什么苏楚陌，必然满心满眼都是牧先生，只一点，这丫头是寡人宠到现在的，不能在你府里受了气。”

“便是王上不说，在下又怎能让公主受气，若当真有幸得了公主青睐，在下将她捧在手心了只怕还要担心会不会摔了。”

两人之间少了些平日议事时的严肃，倒是真有些像是一家人在说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