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惹，又忘了要车费。”

开门走进入户门厅，方年猛然回神，一脸遗憾道。

扶着方年胳膊脱鞋的陆薇语一听这话，抬头望向方年，嬉笑道：“那可不怪我。”

“你眼睛别乱转！”

见状，方年收回目光，叹息道：“行吧。”

陆薇语换完鞋后，直起身，正准备去扶方年，却见方年脚一蹬，鞋子脱完了。

后知后觉的方年瞄到陆薇语茫然的目光，眨着眼睛道：“要不然我再穿回来？”

“hang开！”把陆薇语半生不熟的棠梨话都给气出来。

讲说让方年‘行开’。

耷拉着拖鞋，先一步进了客厅。

“……”

坐到沙发上后，陆薇语跟方年闲聊起来，说了说‘公益计划’。

“我记得从汤阳回来的路上，你并没有想到这么多吧。”陆薇语有些困惑。

“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没跟你总结。”方年笑笑，“另外‘贪好玩’是个公司，有不少人帮忙出谋划策。”

陆薇语又问：“那如果没起到效果呢？”

方年简单的道“宣传口径在我们手上。”

陆薇语明白了过来：“也就是说，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会让它成为你想要达到的结果。”

方年随意的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闻言，陆薇语抿着嘴赞许道：“懂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于是，方年眼睛一转，故意盯着陆薇语，一字一顿的道：“小~语~姐~姐~”

接着又聊到了‘前沿校园社团’。

陆薇语随口说了句：“这像是没有让你觉得合适的社团，干脆自己创立社团的样子。”

方年解释道：“也不算，只不过是聊到创业的事情上，程潜提了句社团，之后刚好看到大兴土木的创智天地，临时确定的方案。”

“之前有暂时性的把前沿公司发展方向定为：储备。”

顿了顿，方年补充道：“现在只是在把储备概念清晰化，储备前沿研究项目，储备前沿技术，以及储备前沿人才。

应该是会把这个事情当做事业来做。”

对于陆薇语感兴趣的事情，方年不介意说得清晰明了。

更不介意说明白自己的想法与计划。

在偶遇吴伏城，再到前沿公司的提前成立，方年那些朦朦胧胧的想法汇聚成了这个方向。

当然，这只是一半。

另一半将在完善前沿公司的框架中探索清晰。

比如说如何将储备的前沿研究项目变现，如何利用储备的前沿技术创造经济效益。

而这些事情，都需要人的参与。

越优秀的人越好。

这就涉及到前沿人才的储备意义。

听完方年的解释，陆薇语一脸崇拜的望向方年，骄傲道：“你为什么要这么优秀。”

方年漫不经心的道：“只不过是些许稀松平常的计划，谈不上优秀。”

陆薇语撇嘴道：“咦咦咦咦~~~~”

于是方年咂起嘴：“啧啧啧……”

“……”

拌嘴便不可避免。

正起劲时，方年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的号码，方年目光微动，咕哝一句：“这么晚了，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低垂下眼帘，方年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想了想，开了免提。

“方年，我林南啊。”

方年笑着用棠梨方言打招呼：“南哥，这么晚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里，林南笑呵呵的道：“我来申城参加公司的年会，明天周六，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方年看了眼陆薇语：“什么时间。”

“中午晚上都行，公司给我订的返程票是后天的。”林南回答道。

方年应了下来：“明天我再跟你确定中午还是晚上，行吗？”

“好。”

“……”

挂断电话后，方年看向陆薇语：“你应该听懂了一些吧。”

“一点点，南哥是你什么人啊，好像是来申城开年会，要找你吃饭？”陆薇语确实听懂了一部分。

方年面露微笑：“不错啊，小语同学进步明显，这么复杂的词都听得懂了。”

“我表哥林南，他在‘贪好玩’工作，算是我安排进去的，但不知道我是‘贪好玩’的股东。”

“那你要中午还是晚上去。”陆薇语又问。

中午和晚上这两个词是学过了的，方年不惊讶：“我是想中午去，晚上在家吃。”

陆薇语哦了声，接着主动道：“这次我不跟你去。”

方年并不介意，想了想道：“好，本来还想跟你过第一个同居周末的，你明天要出门吗，我可以先送你。”

“不出去，要把元旦假期落下的事情做完。”陆薇语道。

她是有自己安排的。

这并不会因为住进了方年家里而改变。

甚至还会因为方年的存在而变得更加成熟。

比方说，她逐渐养成了从方年身上学到的优秀特质：两手准备。

…………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方年照例起得很早。

敲了敲次卧的门，然后推开门走进去喊醒了陆薇语。

一起锻炼。

一起呼噜噜洗漱。

一起准备早餐。

一起开始美好的一天。

早饭后不久，陆薇语就坐进了书房。

方年早有准备，书房里书桌是定制的大‘L’型，‘L’的两条边总长足有五米多，完全不影响两人同时使用，还能各占一边，无需共用。

至于电脑这种东西，方年备得多，也无需公用。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用习惯。

方年没有去书房陪着陆薇语，简单收拾了下客厅，联系了下林南，招呼一声，便出了门。

时间刚刚好是十点。

…………

…………

金茂大厦楼下，时隔差不多半年，方年再次见到了林南。

比起暑期在鹏城见到时，林南更有精气神了。

时间还早，林南提议说先去喝杯咖啡，方年也没拒绝。

落座后，方年看向林南，笑呵呵的问道：“你好像是第一次来申城，怎么样，什么感觉？”

林南笑了下，回答道：“肯定是申城更繁华，毕竟这里是十里洋场。”

接着又说：“我前天晚上到的申城，还没下飞机就感觉到了申城的繁华，简直是个不夜城。”

“公司又安排我这些外地来的员工直接住进了金茂大厦的君悦，站在几百米的高空，啧啧……”

说到最后，林南满是兴奋加感慨，语气激动了许多。

这些小事情，方年向来是不关心的，他顺着话头问了句：“你们外地来了多少人。”

“鹏城的都来了，总共是25个人。”林南回答道，“公司之前出了些事情，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就走了一些人。”

方年哦了声，又问：“你有没有去你们公司在申城的办公区，听说在对面的环球金融中心里。”

“去过，比鹏城要高大上太多了，说句实话，我都想来申城上班了。”林南啧啧称奇。

很是赞叹了一番。

接着又说起了昨天下午的年会。

“你都不知道，昨天我们公司现场发了七百多万的奖金和奖品。”

“年会的一等奖直接就是一台苹果笔记本加现金5000元，而且是三个名额。”

“就算是三等奖，都有一台华硕的笔记本和1000元现金，可惜我没中。”

“……”

林南说得很兴奋，有点唾沫横飞的样子。

好在说得是棠梨话，也没人听得懂。

对林南一个普通的农村娃来说，这次来申城的经历，可以说是大开眼界。

是很值得吹嘘的东西。

有句讲句，‘贪好玩’这次年会，就算是一些城里的普通工薪族，也见得很少。

首先就有一点，普通工薪族一般没钱去住君悦，好歹是五星级，每晚两三千块。

所以，方年非常能理解林南的激动。

尽管粗浅的算法上，林南今年25岁了。

方年记得自己曾经在工作期间参加过一次高大上的会议，在某个五星级度假酒店，当场‘哇塞’了半天。

聊着天，喝完了咖啡，时间也到了将近12点。

林南主动道：“申城你比较熟，午餐你来定个地方吧？”

方年点点头，道：“走走看，这附近饭店应该不少。”

…………

征求林南意见后，方年在陆家嘴附近找到了一家本帮菜馆。

也就是申城风味。

落座点餐后，林南望向方年，笑着问道：“在复旦上学感觉怎么样？”

“还行，不过我没住学校，上课方式其实跟你之前上培训机构差不多，玩玩耍耍。”方年笑着回答道。

林南就笑：“肯定还是不同的，不过你会读书，所以才觉得这么简单。”

“……”

聊了几句闲话后，林南喝了口水，语气平缓的道：“刚才还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说，应该是去年我在公司表现还行；

所以入选了公司的优秀员工名单，32个人分500万奖金，我分了这里面的2.6%，税前13万。

根据公司副总的说法，有半数人只能拿到总数的1.2%。

有少数几个员工能拿到五十万以上的奖金，这还是因为第一届分红，两个副总和COO不参与的缘故。”

这次的分红自然不是平均的。

如果均分的话，每人大概会得到3.1%多一点。

林南其实都算得上是较为优秀的那拨人了。

至于为什么第一次分红没有两个副总和COO，原因不复杂。

一部分是因为12月的事件处理上，整个高层几乎毫无应对之力，关秋荷可不会忘记，所以经过商量之后，最终将高管排除在外。

当然，这也是有约定的，在2010年的分红上，会视情况补偿回来。

这一点，周东升也好，黄飞和张任祥也好，都没意见。

如果应对得当，公司损失怎么会那么惨重。

但凡还有点上进心，有点脸皮，也不好意思要，再说也拿不了多少钱，他们的年终奖又不薄。

另外一部分，也是要给员工们更多的希望，只要你足够努力，你靠分红都有可能拿到比副总还要高的酬劳。

可以说这操作带着浓厚的鸡汤励志意味了。

不过，好处是实打实的，且还是大多数员工没意见的……

没等方年开口，林南接着又说：“要下周一也就是后天，公司才会发到我们账上，等到了张，我先把欠你的钱都还了。”

说着，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道：“今……去年我一共还给了你1万5，还差3万5，没错吧。”

方年嗯了声：“没错。”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给我推荐这个工作，要不是你的推荐，我都进不了待遇这么好的企业。”林南有些感慨的道。

“……”

说了两句，刚好服务员送上了菜品。

方年随口问了句：“我有个问题比较好奇，你09年的总收入应该不低，应该能还更多的钱吧……”

这个问题，就算这次没见到林南，方年也打算在过年回家后问问清楚。

他虽然不大关心林南身上的事情。

但按照‘贪好玩’的待遇，林南应该现在有六千块左右一个月，不应该是一直只还1500元一个月。

这里面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听到方年问起，林南叹了口气：“我是想稍微存点钱。”

“另外，我前女友又回来找过我……”

接着林南讲了一个简短的普通故事。

“一开始我是很畏惧的，她不知道怎么又给我打了电话，我都换了手机号码的。”

“她又申请了小号加我……”

“……”

“有段时间，偶尔跟同事聚餐喝酒，唉……”

“不知道怎么了，有次不小心就喝多了，我又想她了，然后给她打了电话……”

“……”

“有段时间吧，公司又不忙，前女友又找我，我又去了，怎么回事呢，就是贱，你知道吧！”

“唉……”

“……”

明明没点酒水，但林南就像是喝了酒一样，满脸都是愁容。

方年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打断他。

感情这种狗几把事情，是最难搞的。

尤其是林南年纪真的不小了，在农村来说，是很晚婚了。

而且黄秀芸也在鹏城，偶尔见面，就会催林南早点找个女朋友。

再加上之前又有这么刻骨铭心的一段，所以就搞得很拖拉。

林南叹了口气，往嘴里塞了筷子食物，道：“真就是犯贱！”

方年不动声色的问了句：“那现在怎么样了？”

林南低垂着头，道：“我彻底死心了。”

“你知道吗，我一开始以为现在这种收入在鹏城也不错了，我甚至更加努力上班，想着就算是她稍微物质了一点，那也很正常，毕竟现在就是这么个社会。

指不定再去找一个，更物质……”

“……”

听着林南唉声叹气的说着，方年心里明镜一样，淡淡的开了句口：“南哥，我有句话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进去。”

林南抬头看向方年：“你说。”

“比较直白，你得有点心里准备。”方年强调了一句。

林南看着方年，没吱声。

见状，方年笑了下：“你看过我的小说，其实里面有句话能解释，一个男人犯贱的放不下一个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只有一种可能，没日到。”

“什……什么？”林南愣住了。

方年低垂眼帘，夹了筷子菜，漫不经心的道：“无非就是这个可能，没日到，没日到位，你这属于第二种。”

林南：“……”

方年慢条斯理的说了下去：“下周一不是有十几万到账吗，我建议你找个会所体验一下，最好是去隔壁莞城。”

“说句实话，我宁愿你沉迷于女票无法自拔，也别吊死在你的前女友身上，你永远无法满足她。”

林南低着头沉思起来，菜吃到嘴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良久才抬起头，看向方年：“我现在畏惧了。”

方年笑了起来：“你并不喜欢你的前女友。”

“你喜欢的是，你幻想着自己收入暴增后，能在她疯狂消费中体验到的那种征服感。”

“或者……”

说到这里，方年顿住，盯着林南，语气冷淡的道：“更直白一点，你无法接受自己的无能，无法接受自己的自卑，无法直视自己的出身，无法认清自己。”

听着方年冷淡的话语，林南脸色一点一点充血而通红。

目光里面夹杂着羞愤、恼怒、痛苦等等。

过了好久，林南才再次开口，声音干涩无比：“我……没有，而且我……”

方年毫不客气的打断：“你信不信，你保持现在这种心态，等你明天回了鹏城，后天你们公司的奖金发下去，你马上就要去香港体验购物天堂了！”

接着面露嘲讽：“让我猜一下，你是不是在昨天知道是优秀员工后，立马迫不及待的马上跟她说了你拿到了十多万的奖金？”

林南：“！！！”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感觉自己仿佛是赤裸的站在方年面前。

方年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接着打击道：“你之所以跟我说这些，你不是畏惧，不是后悔，你是想得到我的认同，最起码希望看到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林南，我请你清醒一点，你真的没什么能力，你只不过是遇到了个福利好的公司而已，你必须且一定要记住，自己是从哪里长大的！”

“有些东西，根本不是你该追求的。”

林南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良久后才道：“我回去以后就删了她。”

这句话把方年给气乐了，嗤笑一声：“你就贱吧。”

“我现在就删！”林南慌忙道。

方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林南，承认自己现在无能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就是从泥泞里长大的穷苦农民。”

“你真要觉得十个不服九个不忿，就凭自己的本事爬上去，出人头地；

那时候你甚至可以站在塔尖上俯瞰我，把我今天说的话，一句一句还给我，你还可以再去找她，想怎么样都行。”

林南放下筷子，望向方年，抿着嘴认真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谢谢你，我会好好想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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