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咸阳，别有一番韵味。

家家户户点燃的烛火仿佛一颗颗星辰，温暖整个夜空，此时这个时间，正应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聚在一起的时候。

秦安站在摘星楼上，眺望着整个咸阳，心中五味杂陈。

看了一眼身边的蒙子鸢，秦安眼中闪烁出一抹愧疚之色，犹豫良久之后，终于说出一句...

“对不起。”

对于自己的家人，秦安一直很少有时间与之相伴。

一直以来，他都被太多太多事情所左右。不单单要为了自己的家，还要为了大秦千千万万个家庭而尽心竭力。

秦安常常问自己，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为什么要穷尽自己一生的精力，却做一件好像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每每秦安有这样的想法之际。总会选择站在高处，看一眼因他而繁荣的咸阳，看一眼家家户户的那明亮的烛火。

或许，这就是一切的意义。

“这十年来，我们一家人朝夕相伴，我已经很满足了。”

蒙子鸢的声音十分轻柔，她一如往常一般的温婉，给予秦安绝对的信任与自由。

“我一直都自责。自己好像根本帮不上你什么忙。”

“国事我不懂，冲锋陷阵又都是你们男人的事情，跟在你身边，让我感觉到自己一无是处。”

秦安闻听此言。脸上当即闪过想要反驳的表情，但却被蒙子鸢打断。

“那是我从前的想法，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蒙子鸢主动握住秦安的手，反复感受到秦安身上那温热的体温，会让她更加安心一般。

“我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帮你照顾好小兰心，守好...我们的家。”

“你在外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就安心的去做，家里的事情永远不需要你担心，我们会一直在家中等你。”

“一年，十年，甚至百年千年，直至你回来的那一天！”

这一刻，蒙子鸢的声音让秦安无比感动，回想他跟蒙子鸢成亲至今，已有几十年时间。

从当初秦安的父亲赐婚，秦安退婚，再到之后一点点萌生出情感。

秦安不得不承认，自己亏待蒙子鸢许多。

因此每每感受到蒙子鸢的温婉大气之际，都会让秦安心中无限惭愧。

“我不能跟你保证什么，但我会尽量，尽量活下来。尽量快些回家，尽量让我们一家人能够永远团聚，再不分开。”

秦安是个不怎么会说情话的人。

但此时他的话语，却让蒙子鸢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

她等的，难道不正是这样一番话吗？

“好了，你明日一早便要离开咸阳，小兰心已经去修行了，剩下的时间就留给忘忧妹妹吧。”

“她的记忆还未彻底恢复，你应该多陪陪她才是。”

在这最后的时刻，蒙子鸢竟然还将秦安推给了忘忧，这让秦安甚至有些自惭形秽。

常人只知道他秦安一生金戈铁马，生生带着大秦从一文不值。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便是在这域外，都能崭露头角，拥有一席之地。

但人们不会知道，秦安之所以能一路顺风顺水，正是因为他身边的人给了他无限的信任以及关怀。

只有这样，才能让秦安专心去攻克一个个难关，专心带着大秦，一步步走向腾飞。

最终，在蒙子鸢的再三要求之下，秦安离开摘星楼，前去忘忧的宫殿。

而蒙子鸢，依旧站在摘星楼上。遥望远方。

一如此前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在此地等待着秦安归来的夜晚。

......

夜已经渐渐深了，但秦安来到忘忧的宫殿之外的时候，仍旧发现忘忧给他留了一盏灯。

一瞬间，温暖的感觉划过心底，秦安甚至不断的扪心自问。

他配吗？

或许，他永远不会得到答案。

无论是蒙子鸢亦或者忘忧，二女给秦安的都要比秦安给她们的多的多。

或许，这便是命运吧。

秦安一生从未屈服过命运之下，他的存在，似乎就是在反抗命运。

可从始至终，他都未曾突破过命运的围剿。

未来能吗？

秦安也不知道。

缓缓推开宫殿的大门，忘忧正坐在床边，默默的等候。

抬头见到秦安，忘忧起身为他泡了一杯茶，待到秦安默默坐下之后。又如往常一般，帮秦安揉揉肩膀。

一切都视润物细无声般的方式进行的。

忘忧没有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秦安也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或许这才是夫妻的相处之道。

没有相敬如宾，有的只是那看似平淡如水，但实则却饱含情感的微小举动。

“我明日便将离开，去往大唐。”

良久之后，秦安终于开口。

忘忧正在揉肩的手忽然顿了顿，力道小了许多，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可惜这十年来，我未能给你生一个孩子。”

忘忧的语气中，带有几分自责。

她知道大秦需要一位太子，需要一位未来的储君，尤其是在秦安此番一去，可能生死难料的情况下。

但奈何，造化弄人。

秦安似乎感受到了忘忧的悲伤，伸手握住了对方那冰凉的玉手，安慰道：“无妨，没有儿子又能怎样，我大秦国祚，也从来不需要一位太子来稳定。”

“我离去的时间里。你且安心便好，烦闷了便去找子鸢聊聊天，带着小兰心去钓钓鱼，如此便好。”

秦安的告诫，让忘忧缓缓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十年来，你从未跟我提起过当年我们所经历的一切，趁着这一夜。你讲给我听好吗？”

缓缓坐在秦安身边，眼巴巴的看向自己的夫君。

忘忧不自觉的将双手拄着下巴，眼中闪烁出一抹好奇之色。

眼前这一幕，忽然让秦安的思绪不断回溯。回到了几十年前，在咸阳与忘忧重见的一幕。

“我们的故事...很长，很长，当年初次见面。实在乌水县，那时候...”

漫长的夜中，秦安拉着忘忧的手，不断讲述着两人相识。相知，再到相爱之际的点点滴滴。

忘忧听的很入迷，没有任何插话，只是偶尔点点头。或者嫣然一笑，更多的是仅仅盯着秦安的脸颊，双眸一眨不眨。

似乎想要将秦安的样貌，死死的烙印在心底。

时间总是如此，在人们注意到它的时候，它总会走的很慢，可是当人满不注意之际，却又总是悄悄溜走。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