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振华放下了电话，并在仔细考虑了半晌之后终于做了决定，他必须离开了。

尽管他实在有些舍不得。

上千人协同工作，所有人都无视了广南夏季的烈日酷暑以及船舱里难捱的闷热，挥洒着永远也擦不完的汗水，拿出了全部的热情并付诸最大的努力，就为了抓紧时间，将一艘航母的全部结构图纸完整地录入计算机。

这种万众一心、协同工作的场面很容易让每一个参与此事的人都被深刻感染、沉醉其中，更容易让人热血沸腾并自觉地成为其中的一份子，谭振华自然不能例外。

不过，这里其实已经不需要他了，他能做的，该做的，可做的都已经做完，剩下的那些是杨槱、朱英福、曹洪喜、张绍中、郭蓉玮他们的擅长的领域，他也帮不上忙，就像现在他要去做的那些事，他们也帮不上忙一样。

而且他还必须立刻去做，因为有一条价值十万美元的消息的保质期随时可能失效。

时间紧迫，他甚至没空去一趟近在咫尺的香江，与所有的朋友及长辈们欢庆华夏与不列颠签署的那份关于香江回归华夏的联合声明于5月27日的正式生效。

那一天的香江，应该会非常热闹吧？在夜航班机的机舱中，望着机翼下黑沉沉的大洋，他想着。

……

纽约，华尔街。

“埃里克，你来的正好，我听到了一些消息，和你上次给我的建议有关，我想再次向你证实一下，关于倭国汇率的那件事，今年真的会发生吗？”

谭振华回以惊愕的表情道：“菲利普，我记得我应该是半年以前对你说的这件事，你不会告诉我，到现在你还没有采取行动吧？”

菲利普·阿布拉莫有些尴尬地摊了摊手道：“埃里克，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我一向操作的是华尔街上那些中小型公司的股票，对于你说的汇率这种事，我不是太在行。”

“那么我亲爱的菲利普先生，我能向你请教，你是如何操作那些中小型公司股票的吗？”

“哦，那个啊，实在太简单了，埃里克你知道的，我的信使布鲁姆先生能力非常值得信赖，他总是能帮我打听到有用的信息，嗯，也经常帮我把我的意见传达给合适的人，你瞧，事情有时候就是怎么简单。”

谭振华点点头，表示他完全同意菲利普对布鲁姆先生能力的评价，然后说道：“菲利普，看来我得首先感谢你将你操作股票的心得传授给了我，嗯，做为报答和交换，我也会把我操作汇率的心得告诉你——其实菲利普，我觉得操作汇率与操作股票也没什么区别，就借你刚才的经验之谈来说，我们不妨做一个有趣的假设和比喻，你很快就能明白的。”

“哦？”

“从前啊，有两位先生，其中一位叫大汤姆，另一位叫小太郎，大汤姆先生家里一直很阔，嗯，可以算蓝星第一阔；小太郎先生呢，曾经也阔过，不过这人的脑子有点坑，居然在某一天不自量力地试图向大汤姆先生叫板，结果当然要被大汤姆先生修理了，而且被揍得很惨，西瓜大的拳头照脸糊了两记，脊梁骨都给打断了，家产更是赔了个精光……”

菲利普听谭振华说得有趣，不由得笑着催促道：“这下小太郎先生应该学会该怎么做人了，那后来呢？”

“后来啊，小太郎打不过自然只好投降了呗，投降了以后呢，就安心给大汤姆家里当仆人，不过咱在这里得称赞一句，这位小太郎先生伺候人的功夫那可是一流的，称得上“吹、拉、弹、唱无一不精，吸、溜、勾、舔百般皆绝”，把大汤姆先生伺候得可舒服了。这么着啊，大汤姆就越看小太郎越顺眼，觉得他挺忠心的，家里又实在是穷，于是就把家里一些看不上眼的产业交了一些给小太郎打理，结果这一打理不要紧，小太郎经营有道，很快就发家致富了，这几年眼看着就比大汤姆家里其他的仆人长工什么的都富裕了，隐隐有挑战主人的意思。”

菲利普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他知道谭振华就要说到正题了，不由得再次追问道：“我听说你们华夏有一句古话，好像叫做“店大欺客，奴大欺主”，这小太郎原本吃过大米的亏，现在发家了，恐怕也不会甘心一直给大汤姆家当奴仆吧？”

谭振华笑道：“谁说不是呢？大汤姆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蓝星第一家”的字号怎么能被人挑战呢？所以就打算采取点办法来敲打一下小太郎，顺便也控制一下小太郎家的发展势头，说不定还能从小太郎家里撸一把羊毛。但这事有些难办，因为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大汤姆当初交给小太郎打理的那些产业早就被小太郎吃透了，改名换姓，成了小太郎家的了，现在想要拿回来，基本上不可能，所以想来想去啊，也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当然是想办法让小太郎家里的那些产业生产的商品卖不出去啊，菲利普你想想，他生产的东西要是一直卖不出去，或者卖不好，小太郎家还能一直保持兴旺的势头么？”

“那自然是不能的，可这个办法好归好，怎么实行却是个问题。”

谭振华鼓掌笑道：“菲利普你一语中的，这个办法最重要的其实是执行，不过还好，大汤姆家里有两样东西非常强势，而且一直控制得很好，这其中一样呢，就是大汤姆家开的银行。他家开的银行实力当数蓝星第一，还发行了一种叫“美元”的欠条，因为大汤姆家一直是蓝星第一大富户，所以他家发行的欠条全蓝星都认，不但认，还拿来流通交易，因为大家都觉得大汤姆家那么有钱，应该不会赖账，所以蓝星上的主要商品贸易也都以美元为定价基准。当然小太郎家里也有银行，也发行了一种叫做“日元”的欠条，而且随着这几年小太郎家里渐渐发达了，日元也有不少人认了，只不过距离美元的国际影响力差得还很远。”

菲利普还是头一次听有人管“货币”叫做“欠条”，不由觉得有些新鲜，不过他毕竟也在华尔街混迹了很多年，本人也算得上是金融产业的“专家”级人物，细细一想，便觉得非常有道理——欠条其实是以个人或单位的信用和实物资产做抵押的一张纸，这么想来，货币又何尝不是？只不过是其抵押的是货币发行方的国家信用和国家资产罢了。

见到菲利普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谭振华笑着继续说道：“因为小太郎家里各产业间结算的时候，用的都是自己家发行的欠条，而对外贸易结算时，结算的却是大汤姆家的欠条，所以啊，大汤姆家的欠条和小太郎家的欠条之间，就必须要有一个结算的比值，这就是美元兑日元的汇率了，嗯，你看，菲利普，你现在应该知道，大汤姆家准备怎么打击小太郎家的产业了吧？”

菲利普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过来，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只要让日元兑美元升值，那么在小太郎家内部以日元计价的商品，换算成美元计价，就贵了？”

谭振华笑着答道：“是啊，同样的商品，价格贵了，自然买的人就少，也给同类的更便宜的商品留出了竞争空间，这就是大汤姆家准备拿来对付小太郎家的手段。”

菲利普仔细回想了一番米国与倭国之间最近的贸易现状和不断爆发的各种贸易摩擦，不由得叹道：“不错，埃里克，对大汤姆家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小太郎家现在的经济情况很不错，你刚才说的那个办法，他肯定也能看到其对自己家的经济造成的危害，那他怎么可能甘心承受这种损失呢？”

谭振华则笑道：“怎么菲利普你忘记了你自己是怎么操作股票的了吗？你难道不知道，大汤姆家除了银行厉害以外，还有一样东西也非常厉害么？”

“是什么？”

“当然是手里的刀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