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架已经完成了原型机首飞的战机来说，再要修改其内部结构和气动外形就不太现实了，最多也只能小修小补，而且，卢赫生对这架飞机的气动数据也没有过研究，更不方便发表什么意见。

所以，他觉得自己能做的，是帮助3601所通过提升机载电子系统能力的方法来提高整机的战力水平。

于是他详细介绍了在自己工作过程中总结出来的一些经验以及米国在各机载电子分系统方面取得的成绩，比如大功率的PD雷达、比如电传操控系统的应用以及其从第一代模拟电路电传操控系发展到第二代数字电传操控系统的进步和效能、比如惯性导航加全球卫星定位组合导航系统、比如多功能显示系统、平视显示系统、火控计算机、传输总线等等等等……

他说的详细，几乎毫无保留，而所有的听众们也听得认真并仔细地记着笔记，这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极为珍贵和难得的机会，让他们可以与全球最顶尖的飞机设计大师面对面、毫无障碍的交流，也让他们了解到了米国这个事实上的航空工业最强国对先进战机的理解以及其雄厚无比的工业基础、科研能力。

所以，当他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后，理所当然地收获了热烈的掌声。

而到了此刻，那位一直随行而来的三机部处长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地：他们希望可以通过卢赫生这座桥梁沟通华米双方，获得一些米国的先进技术和设备。

卢赫生当场就表示自己一定帮忙，他会尝试联系一些米国的分系统供应商看看有没有可能获得米国国会的批准以向华夏出口一部分先进技术和装备来提高这架战机的实际作战效能。

而当他做出了这个承诺的同时，还不忘狠狠瞪了谭振华一眼——在他看来，以华米两国现在这种近乎“亲密盟友”的关系，米国有极大可能会放开一部分先进设备的出口，甚至可能会委托某家飞机公司做为总包商来帮助华夏改造这架战机！

因为要想将这些分系统融合在一起并使其协调地工作并发挥出最大的效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由一家富有经验的总承包商来做这件事，是非常好的解决方案。

如果格鲁曼公司还存在，那该有多好？

而且有自己的这层关系在，这个总包商当然绝不可能旁落！

说不定，这项工程都会由自己来主刀，那样，他不是能做的更多么？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再次狠狠地瞪了在今天的参观全程中都一言不发的谭振华一眼，同时也在心中浮现出了一个疑问——不对啊？以这混账小子的心思缜密程度，他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啊？如果仅仅是为了今天这件事，他只要通过自己与格鲁曼公司正式沟通，再通过格鲁曼向米国政府正式申请，那自己也有极大的可能可以获得前往华夏的批准，有总工程师的身份在，推进这个项目反而会更容易一些……

所以，他究竟为什么要把格鲁曼搞垮？！

带着满腹的疑问，卢赫生结束了在3603及3112厂的参观行程，到了晚上，他终于忍不住，找了一个无人的机会向谭振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谭振华却只是回答了他一句：“卢爷爷，到了下一个行程你就明白了。”

也罢，已经60多的卢赫生这点耐心还是有的，既然这小子想要卖关子，那就让他卖吧，倒要看看他藏着掖着些什么！

卢赫生摇着脑袋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可谭振华却难得地失眠了。

因为，此刻的他，心中五味杂陈。

下一个行程是西京，卢赫生将在那里看到自己投入了巨大心血和金钱推动的“飞豹”战机项目，谭振华可以毫不脸红地宣称，“飞豹”战机目前的技术状态，比“歼八II”领先了整整一代！

而且在他的计划中，对于“飞豹”未来的发展，还有一个更加激进的野望，那个野望想要变成现实，卢赫生，将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但这仅仅是他必须搞垮格鲁曼的原因之一。

在他的前世，如今天这样的一幕也曾经上演，只是时间表稍稍向后推迟了一些。

在那个时空，随着华米两国的关系不断升温，华夏通过别的渠道获得了米国政府向华夏出口部分先进航空分系统的许可，而获得了总包商资格的，就是格鲁曼。

在这其中，卢赫生，居功阙伟。

著名的“烂尾楼”工程“和平珍珠”计划由此诞生。

1987年，在经过了漫长的谈判后，华米双方签订了向华夏出口能改进55架次“歼-8Ⅱ”的相关设备的合同，由格鲁曼公司作为总承包商，为华夏提供设备和改装服务，合作内容包括：为“歼-8Ⅱ”加装AN/APG-66V火控雷达、先进座舱显示系统、1553B数据传输总线、新型火控计算机、LN-39惯性导航系统、先进大气传感器等等，合同总金额高达5.5亿美元。

华米双方都对这次合作非常重视，华夏方面支付了2亿美元的先期款项、两架“歼-8Ⅱ”战机被运到米国；同时派出了约20名技术人员前往纽约长岛格鲁曼公司工厂、代顿空军基地进行培训学习，而米方不但向华方敞开了技术改造大门的同时，也动用了试飞王牌——爱德华兹基地“空军飞行试验中心”6510中队来为改装后的飞机进行试飞。

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很完美。

然而，却在1991年戛然而止。

米方甚至扣留了华方提供的两架“歼-8Ⅱ”战机不予归还，那2亿美元，当然更没有指望。

这个结果当然不是卢赫生的责任，甚至都不是格鲁曼的锅，完全是由当时的国际政治环境决定的。

但华夏却是切切实实地损失了金钱，以及比金钱更宝贵的时间！

国内正在推进自研的许多分系统项目失去了资金来源，不得不停滞，而为了凑足执行“和平珍珠”计划需要的款项，华夏的自研战机项目又一次被牺牲，“飞豹”减少了投资，艰难维持着试飞，“歼十”则一次又一次面临下马的威胁……

谭振华不愿意这一幕再一次上演，也竭尽所能地试图扭转历史惯性的车轮，明知将是一栋“烂尾楼”，那为什么要去盖？

但是，这个理由，他又能对谁说？

他甚至不能对这件事发表任何不赞同的意见，否则，可能会有无数顶帽子扣将下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也会给他正在推进的几个重大项目带来无数阻碍。

所以他只能闭上自己的嘴。

这，或许就是预知了未来的痛苦吧！

他苦笑着，与满腹疑窦的卢赫生一起，踏上了飞往西京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