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振华的反问顿时让小唐纳德·道格拉斯又陷入了沉默。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尴尬遗憾的事实。

麦克唐纳和道格拉斯，这两家已经合二为一的企业，其实原本的体量极为不对等。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面对急剧膨胀的订单，两家公司采取了不同的商业策略，道格拉斯设计制造了一系列成功的机型，比如前文提到的世界运输机史上的奇迹，生产和销量都超过了1万架的DC-3/C-47，SBD“无畏”式俯冲轰炸机等等，仅仅统计1942年到1945年间的数据，道格拉斯就制造了超过三万架飞机！

为了满足如此巨大的需求，老唐纳德·道格拉斯一口气开设了6家工厂，分别位于加利福尼亚州的圣莫尼卡、长滩和艾尔塞贡多；位于芝加哥以及位于俄克拉荷马州的俄克拉荷马城和塔尔萨；公司的雇员人数也从一开始的少数工人增加到超过16万人，俨然米国第一大航空制造企业，藐视群雄！

反观麦克唐纳呢？除了按其他公司的许可证生产飞机外，在设计上可以说一无是处。

然而，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随着二战的结束，两家公司收到的订单量都以塌方式收缩，道格拉斯不得不卖掉很多附属企业、关闭了三家工厂、裁员十万以应对这种变化，在被卖掉的企业中，就有著名的米国空军思想库——兰德公司。

而且，老道格拉斯还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的好友，威廉·爱德华·波音一手创立的波音公司，也借助着二战的黄金机会，成长为了一个庞然大物，并且在大型民用客机的制造领域取得了辉煌的成绩，并对道格拉斯的霸主地位形成了有力的挑战！

老道格拉斯当然不甘心，他筹措了巨额资金并将其投入到了DC-4客机的研制中去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功，DC-4，这款4引擎的大型螺旋桨运输机在著名的“柏林空运”中出尽了风头，并坚定了老道格拉斯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的决心。

可惜，那只是一个时代即将落幕的最后辉煌。

很快，喷气式客机就以其种种优势开始逐渐取代螺旋桨客机，而这次走在前面的，当然就是日后的空中霸主——波音。

波音的4发远程喷气式客机“波音707”于1954年便开始试飞，而类似的道格拉斯DC-8却在1年后才宣布开始研制……

这就埋下了道格拉斯衰亡的种子。

虽然DC-8最终成功地被研制了出来，可为此而投入的巨大资金却成为了道格拉斯的梦魇，随后投入的DC-9研发工作又更加加重了这一问题，失去了先发优势的道格拉斯客机在市场表现上被波音远远抛在了后面。债台高筑的道格拉斯最后不得不接受悲惨的命运——破产，并被小小的，从来不被他看在眼里却手持大把现金的麦克唐纳收购。

所以这一切可以总结为：业界老大和老二进行了残酷的竞争，却被一个不起眼的幸运小子摘了桃子。

不过，幸运小子虽然趁着巨人的一时失误摘了桃子，可想要把这颗桃子吃进去再顺利地消化却也不容易。

道格拉斯虽然被迫卖身，但人家毕竟曾经是行业老大，从公司文化到员工心态都是舍我其谁的充满了霸气，技术实力在业界更是首屈一指，哪里看得起麦克唐纳你这个幸运的乡巴佬？

于是乎，好戏上演，麦克唐纳试图整合道格拉斯的企图一次次的以失败而告终，最后就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公司结构——除了在必要时一起顶着一个“麦克唐纳·道格拉斯”的公司名称一起出去吆喝卖货以外，道格拉斯和麦克唐纳各自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拥有一套完整的公司组织构架，从CEO、财务总监、工程师到普通员工，大家各算各的账，各玩各的，简直就是“同床异梦”这个华夏成语的最好注解。

“所以，你的计划竟然是将麦道再次拆分成两家公司？”

小唐纳德·道格拉斯想明白了谭振华话语中的暗示，不由得心头一阵惊悚，抬起头来惊讶地问道：“真是不可思议，这可是一件艰巨的工作，需要非常专业的团队和极为精妙的操作手段，谭，我虽然不想打击你，可你的这个想法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谭振华却微笑答道：“道格拉斯先生，这是不是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现在说还有些太早了，毕竟我们其实还什么都没做对吗？您只需要告诉我您的决定，也就是当您看到这项计划有了实现的可能的时候，您会不会加入。”

小唐纳·德道格拉斯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谭，我只能说，你的目标很让我心动，但是你还没有告诉我，当你的计划成功后，我能获得什么，而你又能获得什么。”

谭振华耸了耸肩膀道：“道格拉斯先生，您的谨慎让我欣赏，正如您所看见的，我是一名华夏人，而且也从没有过改变自己国籍的想法，那么，就有一个我无法回避的问题，对于一家如道格拉斯这样涉及到米国国防工业的企业，我的投资很可能得不到贵国商务部的批准，而CFIUS也一定会对我的投资进行调查甚至设置障碍。”

CFIUS，即米国外国投资委员会，起源于70年代。当时，由于美元贬值导致大量外资涌入，引发了米国政府担忧，国会遂通过《1974年外国投资研究法案》，并在该法案的基础上，成立了CFIUS。

该委员会最初的职能只不过是统计、监控包括直接投资和证券投资等的外商投资信息，预判趋势，并对相关政策做一定协调工作。

但是，正如其他任何政府部门一样，该委员会一旦成立便有了自己的逻辑——扩张，并很快地就将审查所有外资的投资纳入了自己的工作范畴，而在这个委员会的黑名单中，来自苏俄、中东当然也包括华夏的投资，是其第一优先级的审查对象。

小唐纳·德道格拉斯微微点头表示理解，谭振华接着说道：“而我又对麦道或者说是道格拉斯公司的前景非常看好，急切地想要得到它，所以，我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那么，我猜你是需要一个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