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凌南心想着太奶奶的事，烦躁得头疼。

沈墨璃好说歹说劝着她吃了药，躺下休息了。

刚大病初愈的茵茵十分没有安全感，根本不愿意自己去玩，见凌南心睡下了，也跟着躺在她的身边。

沈墨璃把她抱起来，柔声道：“茵茵，妈妈身体不舒服，别吵着她。”

茵茵嘟着自己的小嘴，很不乐意的样子，“茵茵要和麻麻在一起，大魔王叔叔，我要和麻麻一起睡。”

沈墨璃无奈将她放下来，“那你就好好睡，别吵妈妈，知道吗？”

“嗯。”

沈墨璃为母女俩盖好被子，补充一句，“还有，别叫我大魔王叔叔了，叫爸爸，我是你爸爸。”

“粑粑？”茵茵疑惑地仰着小脑袋，“可是麻麻说我是充话费送的，我没有粑粑耶！”

“你妈妈和你开玩笑的，我就是你爸爸。”

沈墨璃爱怜地捏了捏茵茵可爱的小脸，心柔软一片。

他曾经想过，若是自己有个孩子的话，一定会很可爱。他一定要从小好好教育他，爱护他，看着他长大成才。

可当他真的有了女儿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些不过都只是想当然而已。

他甚至想，就算茵茵这辈子碌碌无为，就算她什么本事都没有，他也会养着她一辈子。什么教育理念，什么从小培养，那都不重要。

就算把茵茵宠到天上去，他也并不觉得过分——

这才是为人父母最原始的想法。

“快叫一声粑粑给我听听。”不自觉间，沈墨璃就连说话都学上了茵茵奶声奶气吐字不清的语气。

茵茵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不行，要麻麻说可以才能叫。”

沈墨璃摸着她的小脸失笑。

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多，意外也接踵而至，他和凌南心也还没来得及讨论和纠正这个问题。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告诉茵茵她的身份，所以，茵茵这时候不愿意叫也是正常的。

沈墨璃替她揶好被子，“好，那等你妈妈醒了你再问她。快睡吧。”

茵茵毕竟是小孩子，加上刚出院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很是虚弱，没过两分钟就沉沉睡了过去。

沈墨璃走出卧室，小声吩咐保姆阿姨照顾好母女俩以后，就拿着外套出了门。

他直接到了关押夏羽湛的地方。

多年以后，夏羽湛已是容颜大改，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阔家大少的影子，兴许是在牢里吃了很多的苦头，苍老了许多，也颓废了许多，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阴郁感。

沈墨璃走到他面前，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滋味好受吗？”

夏羽湛慢慢抬起眉眼，“你打算就这么关着我到什么时候？”

沈墨璃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接着道：“想当年你好歹也是世家少爷，风流倜傥，恐怕当初你自己也没有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样。”

夏羽湛勾起唇角冷笑一声，“我没有你沈大少爷命好，夏家没落了，我能保住一条命已经算是幸运，早就不是什么世家少爷了。”

“可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沈墨璃换了个坐姿，翘起二郎腿，“当初夏家虽然没落了，但好歹也给你留了一笔不多不少的财产。用这些钱，你想东山再起也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好，都没有问题。可你却选择了最为愚蠢的办法。”

“我……”

夏羽湛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当年，他确实想过就这样平淡的过一辈子，那时候的他很颓废，可是得知刘莹莹怀孕以后，他确实有好好考虑过未来。

可是，他得到的是什么呢？

刘莹莹的背叛，和冰冷无情的监狱生活。

难得他想当一次好人负一次责任，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这个世道，想当好人，很难。

想做坏事，却很容易。

所以，他不再相信什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屁话。

佛祖忙得很，没那个时候来一个个渡化那些曾经走过错路的人。

还不如，以怨止怨。

夏羽湛定定地看着沈墨璃的眼睛，“你来找我，总不会是专门来说这些废话的。”

沈墨璃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没错，你知道茵茵已经康复了吗？”

夏羽湛身子猛的一僵，“你说什么？”

“前天刚出的院，我们找到解药了。解药在谁身上，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她……你们找到她了？她回来了？”

夏羽湛双眼圆瞪，像是要喷出火来，紧接着又疯了一样的摇头，“不，不可能，我找了她那么久都没找到，她早就躲起来了，你们……你们怎么可能找到她？”

“如果不是她拿出了解药，我想我此时不会这么平静地坐在这里。”

沈墨璃将手中抽了一半的香烟掐灭，“夏羽湛，不如，我们还做一个交易吧。”

夏羽湛立即戒备地看着沈墨璃，“你要做什么？”

“告诉我，你的背后指使人是谁，我告诉你刘莹莹的下落，这个交易，我想你应该很有兴趣。”

“不，我不想知道她在哪里！”夏羽湛几乎是吼出这句话，整个人像是一头暴躁的野兽。

“我没有什么背后指使之人，也不想知道她的下落，你就算是关着我一辈子，我也没办法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信息。沈墨璃，你别再白费力气了！”

沈墨璃冷笑一声，“你抖得很厉害，你在害怕什么呢？夏羽湛，你我本无冤无仇，我没必要一直关着你，你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告诉我你背后那个人，我给你自由，难道不好吗？”

“根本就不存在的人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的举动，都是你自己自作主张的？因为仇恨凌家，所以想要报复？”

“……是。”

沈墨璃的笑意更冷，“撒谎！”

“你就算再恨凌家，针对的也是该凌莫南和夏优优夫妇，为什么会想到对凌南心的女儿下手？”

夏羽湛吞吞吐吐道：“因为……因为凌家的防卫太严实了，凌南心住在外面，最好下手……”

沈墨璃却直接打断了夏羽湛的话——

“当年的事，与凌南心无关，而她又是我沈墨璃的人，你现在无权无势，没有道理再来招惹个沈家这么大的劲敌。你所有的解释听起来似乎合理，但是没有一句经得起推敲。”

夏羽湛的表情就更加的慌乱，“我……我想怎么做，你管不着！”

这个男人，太不好惹了。

他思维缜密，做事周全，寻常的借口，根本瞒不住他。

可是，夏羽湛却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不是不能，是不敢。

当年因为强奸罪，他被判了十几年的监禁，本来现在应该在牢里的，是那个人救了他。

她拿捏着他的把柄，他为她办事的同时，找机会为自己复仇。

他不能供出她。

否则，他自己也会完蛋。

夏羽湛咬着牙，“沈墨璃，你想从我这里套话，我直接告诉你，不可能。你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你要是真恨我，你就干脆杀了我！”

沈墨璃的眸色逐渐变深。

没想到这个夏羽湛的嘴巴，竟然那么严实。

他向来不喜欢动粗，可是如今——

沈墨璃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夏羽湛，“你不说，不妨让我来猜猜。那个人的名字，是林宁吗？”

夏羽湛心里一惊，沈墨璃怎么会知道的？

可是，他却知道，自己万万不能承认。

“林宁是谁？你的仇家？”

坐了这么多年的牢，再加上当初好歹是夏家大少爷，夏羽湛也不完全就是一个绣花枕头。

他这一演起戏来，沈墨璃一时还真辨认不出来他话里的真假。

“你确定你不认识林宁这个人？”沈墨璃再一次问道。

这些天，他思来想去，会对凌南心动手的，想来想去也只有林宁一个。

虽然，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既然有了怀疑，就要去求证。

如果真是林宁，那这事情还不算难办。

可现在看情况，似乎夏羽湛并不认识林宁？

夏羽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爱信不信。”

沈墨璃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转身走出房间。

看来今天从夏羽湛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沈墨璃出了房门，上车打了个电话，“把今天所有报导过我新闻的媒体都请过来，不来的，后果自负！”

沈墨璃这个人，虽然外表看着冷淡，但多数时候还算是温和。

每个人的职责不一样，不过是混一口饭吃，他也并不仇恨那些整天八来八去的记者和媒体。

但这一次，媒体真的惹怒他了。

沈墨璃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慢慢发白。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把他和凌南心那么隐秘的协议给传出去的！

……

凌南心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大白天睡觉本来就睡不沉，加上头疼得紧，没睡满一个小时，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沈墨璃不在。

茵茵倒是在她身边睡得正香。

凌南心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客厅的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随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有夏优优打过来的，有凌夫人打过来的，还有夏云朵打过来的。

凌南心心里一动，先给凌夫人回了电话。

“妈，刚刚您找我？不好意思，手机在客厅里，没听到。”

凌夫人的声音，听起来和往日都不一样，那份本就是客套出来的亲和，此时完全荡然无存——

“南心，报纸上登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妈，我和墨璃……”

“你只需要回答我，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是……是真的。”

凌南心没办法对凌家的人说谎，只能承认了那份协议。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你和墨璃都是装出来的恩爱？你们从来就不是夫妻，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才会没有要小孩？”

“是……”

“好，我知道了。”

凌夫人问完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什么都没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忙音，凌南心的心脏，再一次揪了起来。

她想告诉凌夫人，虽然她和沈墨璃是协议结婚，但是现在他们彼此喜欢，还有了孩子，不管当初是如何开始的，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不是吗？

可是，她凌夫人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所有人都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他们只知道，他们被欺骗了，可是他们却不想想，这种事一个人是做不成的，因为她是外人，所以，所有的错都是她的。

何其悲哀？

凌南心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来的，却是夏云朵。

凌南心勉强打起精神来，不让夏云朵听出自己的异样，“朵朵，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夏云朵的声音很轻，“南心，我看到今天的报纸了。”

凌南心故作无所谓的一笑，“哦，那个啊，现在的媒体也太八卦了，什么事都要报导，呵呵……”

“南心，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人家说得本来也没有错，本来就是事实。”

“南心，你和沈墨璃，真是……”

“朵朵，身在大家族，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你也应该明白的。”

夏云朵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我明白，我只是太震惊了，我还以为，你和沈墨璃之间是有感情的。”

“或许吧。”

感情？她不否认。

但他们两人关系的开始，确实是因为那份协议。

“南心，我……”

凌南心压下心里那复杂的情绪，问道：“怎么了？对了，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要结婚了……”

“什么？”凌南心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怎么突然就说要结婚了？已经确定了吗？新郎是谁？”

“他……你也认识的。顾亦辰。”

“顾亦辰？”

凌南心更加惊讶了，顾亦辰，当初不是喜欢了夏优优很多年吗？

当初两人还结婚了，虽然只是演的一出戏走的过场，但那件事好多人都知道的，朵朵怎么突然会和顾亦辰决定要结婚了？

夏云朵再一次叹气，“你说的，像我们这种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南心，你会祝福我吧？”

“南心，你会来参加的我的婚礼的吧？”

凌南心听着夏云朵的一句句话，越听越心疼，连夏云朵什么时候挂了电话，她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