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无论哪个时代都无法根绝的东西。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这本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在不断的复读当中，同样的一句话会不断地劣化，变质，最终变成完全不同的内容。

比如说疯兽就好像没那么可怕。

以前的疯兽据说是战场上最为强悍的怪物，不畏惧受伤和死亡，没有疲倦的意识更无法被人控制，一旦从铁笼子里放出去，杀戮就不会停止。

是传说本来就充满水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总之，皇太一所亲眼看到的疯兽完全是不同的生物，到底哪里的设定出了问题？

火焰和弓箭也好像并不能伤到它，同样，疯兽似乎还是没有攻击谁的想法，凄厉的叫声一波高过一波。

“继续攻击！不要停下来！”

北风已经有些心急了，他发觉疯兽没有反击的动作之后或多或少是有一些膨胀，可是现在却丝毫战果都没有收获，这与他当初的期待大相径庭。

假如从一开始就没有混点战果以外的期待，也许现在他还不会失去平常心。

手下们比北风还要焦急，这种焦急来自于兴奋，因为他们也意识到说不定可以将疯兽杀死或烧死在这里，那的确是相当了不得的功绩了。

“先后退吧，有点奇怪。”

皇太一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也不是同情哀嚎的疯兽，就是单纯的觉得不对劲。

“哈哈哈没关系！你看它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因为已经很衰弱了对不对！一口气干掉它！”

上头了的北风当即拒绝了后退的提案，甚至连他自己都抓起武器丢了过去。

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

疯兽将一个什么东西抛进了洞窟深处，然后蜷缩在地上不再动了，任凭火焰灼烧着。

其实，皇太一怀疑一开始火焰就没法真正伤到它。

不过现在的确是烧成了好像黑炭的一团，叫也不会叫，刚才身体偶尔还能抽搐一下，现在则连气息也彻底失去了的样子，这一点骗不过皇太一的直感，尸体就是尸体，和活着的生物终究不一样。

“死……死掉了？哎？这就……太……太快了吧！”

梅林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白痴，自己一直在严密防备，时刻准备着动手，结果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结束了，完全对不起那么长时间的酝酿。

“看上去的确是死了，可是……难道真的都是谣言？应该不会那么夸张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皇太一从来不敢小看谣言的力量，但那种黑暗的力量绝对不是能够无限扩大的，也许疯兽的实力会随着谣言的扩散而不断变得夸张，那些尸体也都是切实存在的东西，受伤的野兽之王一行人更没有必要作假，所以肯定还是不大对劲。

随随便便就能够被围杀？之前那些企图狩猎疯兽却被反杀人的武力都点到狗身上去了吗？

“你们上去看看，死没死透都给我补上几刀！”

北风行事的方式比一般糙汉细致很多，当然不会犯这种无数作品当中反派都会犯的低级错误。

手持各种武器的手下们也非常谨慎地靠近了疯兽，看似已经变成尸体的疯兽有一种变成了木炭的错觉，但毕竟这只怪物凶名远播，谁都认为它有可能垂死反扑。

事实好像并没有。

皇太一小声劝阻梅林不要松懈，心中始终都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应该还没完，远远没有。

噼噼啪啪一阵打击之后，疯兽的体表裂开了很多伤痕，因为表皮已经被烧得焦脆，就连血迹都很难看到。

“哈哈哈！真是大功一件！”

“我们这次发了！”

手下们背着弓箭*，继续用手中的武器殴打疯兽的尸体，有两个擅长使用长枪的大力士想要用枪戳刺。

“该死！怎么这么硬！”

“吃我一招！”

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长枪都刺不进疯兽的尸体，反而把他们累得满头大汗。

“让我来！我的枪法才是最强的！”

出现了一个身材更加壮实的猛男，他所用的枪比其他人的要粗大沉重很多。

围在疯兽尸体边上的人们嘻嘻哈哈地散去了，他们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

“嗨呀！”

擅长用枪的猛男将浑身力气凝聚在一起，奋力刺出一击。

砰——

这一击看来的确发生了效果，疯兽的尸体像被吹炸了的气球一样，响起了令人感到有点不适的爆炸声。

“呸！什么东西！”

“好臭！是烂草的味道！”

一股似乎和腐尸气味不大相同的怪异味道让不少人掩住了口鼻，疯兽的尸体也的确被狠狠刺穿，甚至变得瘪瘪的，真的好像成为了没有气的气球。

“别过去！那个不对劲！”

皇太一心中不安的直觉在这一刻终于爆炸，急忙伸出双手同时扯住了想要去查看状况的梅林和北风。

就在他喊出声来的那一刹那，围在疯兽尸体旁的人们纷纷露出了痛苦的窒息表情。

“啊啊啊啊！”

“喘不过……喘不过气！”

有的人在地上滚成一团，有的人双手用力扯着喉咙想要喘息，有的则当即倒了下去。

用强力长枪刺透疯兽尸体的那个人身上产生的反应尤其强烈，双臂像变异了一般鼓出一块块凸起，看得见表面上盘根错节纠缠在一起的紫色血管。

而他的脸也随着嚎叫和呼救声迅速改变了模样，腮部裂开了长长的口子，让它的嘴变得宽大如怪兽，本来正常的牙齿不断伸长，尖端形成了犬齿的锐利模样。

枪兵的幸运，大概真的是无解。

“咿啊啊啊啊！”

感染最严重的枪兵两眼通红，转身扑向自己的同伴。

“休想！”

北风着实被当前的异变吓了一跳，但事情发生在他的手下身上，身为将军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于是猛地挣脱了皇太一的手，从腰间抽出两截能够组合的长枪，瞬间连接成了一体，奋力掷向变异成怪物的人。

“咿——”

已经变异得和疯兽没什么两样的枪兵刚将一个同伴的胸膛彻底撕开，他察觉到了北风的攻击，抬起伸长到常人一倍的左手隔空一戳，指尖的骨节部分竟然像机关一般迅速伸了出去。

其他在疯兽尸体旁的人们也都一同变异了，变异的程度没有枪兵那么夸张，皇太一看得出来他们和以前见过的兽化人差别不大，而枪兵根本就是另一个疯兽。

骨节所化做的长枪将北风投掷过来的真正长枪轻而易举地击落，这时，许多人已经和兽化人打成了一团，场面十分混乱，而其中一些性格蛮勇的好汉火气上头，顾不得什么会不会变异，从几个方向围住了枪兵，一同发起了进攻。

梅林的大刀这时候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出招就一定会波及无辜，刚想把大刀丢下换用腰间的剑，皇太一却忽然让她不要这么做。

当她准备回应的时候，身旁已经看不见皇太一的身影。

“啊啊啊啊！”

枪兵面临着被包围的状况，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他激烈地咆哮，却没有主动向哪个人发动进攻。

因为他选择同时向所有人发动进攻。

从他的肩膀，手肘，胸骨，后背等不同地方一起刺出不断延伸的骨刺，如同一根根可以杀人的长枪。

骨枪刺穿了冲在最前的两个人，两个都是致命伤，就连坚硬的头骨都能够瞬间贯透。

完了。

所有参加围攻的人这时候都陷入了绝望，枪兵的攻击仿佛天罗地网。

铮——

“让开！”

皇太一的喊声在金属物体相撞的声响之后炸裂。

以超高速度贴近了枪兵，并迅速挥舞强化的手杖击退了刺过来的骨枪。

骨枪的力量很大，但皇太一反击的力量更大。

代价是手杖从中央折成了两截。

枪兵也被巨大的力量击垮了体势，不由自主地后退，刺向其他人的骨枪也都被震得脱离了攻击范围。

不过，从来没有人说过断了的手杖就不能拔刀。

在还没落地的瞬间，皇太一发动了招式。

【壶拔刀·泠月】

以自身为中心，环装爆发的轨迹正好将所有包围枪兵的人吹开，但是同时也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对方的攻击之下。

其实这不是个需要担心的事情。

因为有人自然明白自己的用意。

“双烈！”

梅林愤怒的咆哮霎时间就被轰鸣声所盖过。

从天而降并垂直劈下去的长刀极为精确地错开了皇太一所在的位置。

成为攻击目标的枪兵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彻底吹散。

是真正意义上的“吹散”。

因为这一击的力量实在是过于巨大，巨大到不仅仅能够将人斩成纵向两半的程度。

也许枪兵也像疯兽的尸体一样爆炸了，也许没有。

一切都在狂暴的气流当中灰飞烟灭，碎肉化作了粉末，甚至化作了更为细微的分子级别。

贯穿铠甲，贯穿钢铁，贯穿一切防御的刚猛攻击，不需要多余的修饰。

“干得漂亮！”

皇太一毫不吝惜任何赞美之词，这是什么？是可靠的队友！

“哼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兄弟！“

梅林单手举起大刀，指向天空，沐浴在在众人敬畏的目光注视之下。

这次才是结束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