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京城，林太宰府邸。

“老爷，澜王拜见。”管家递来一封帖子。

林太宰眸光一闪，他和这位澜王素来没有交集，大半夜地怎么突然来见他？

“有请！”

澜王低调前来，没有惊动外人。两人寒暄过后，天南地北互吹一番……

最终，落到了案子上。

“原告和证人遇害身亡，此案无处可查，就此告一段落。嫌疑人夜莫德，也将明日放回夜家。”欧阳策不急不缓说道。

这一番处理是按照律条，名正言顺。但林太宰深知，以如今的汹汹民情，夜莫德平安无损回归的消息，必将再推起一层民愤。

“听闻民间有一些读书人，纠结百姓，游街示众，要另立新君。不知太宰可知？”欧阳策冷不丁道。

林太宰人老成精，笑的滴水不漏，“不过是一些愚民，小打小闹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那若是朝中大臣联名上书呢？”欧阳策又道。

林太宰微惊，一双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欧阳策，“谁敢如此大胆？”

“弑父篡位，天理不容。儒家教义，首重孝道。为君者，不可不孝。若奉不孝不忠之人为君，又如何配为朝堂之臣？”欧阳策慢悠悠说道。

世人重孝。所以先帝之死，皇后和贵妃两边互扣黑锅……

而今北帝夫妇背上了弑父杀君的罪名，就是他最好的借口。

林太宰心知肚明，欧阳策敢说这话，朝中必然已经串联了些许帮手。

不由想到最近发生了的一系列事件。

莫非……

但他是个老墙头草，自然不会戳破，道，“老臣年迈，和殿下说几句话便头晕眼花，只能改日再与殿下论道，老臣先下去休息了。”

这就是摆明了不想蹚浑水。你想干啥随你，别拉我！

欧阳策面不改色，已经预料到他的态度，微笑道，“内阁五臣，四个都是北帝的心腹，唯有林太宰作为三朝老臣，是靠威望上位。帝后自然更信其他人，对林太宰不可能交心。”

“老夫已经位极人臣，夫复何求？一朝天子一朝臣，本是如此。”林太宰不以为意。他也曾是先帝的心腹。

“但现在太宰可以择良木而栖。”

林太宰哈哈一笑，“有什么区别吗？即便是你澜王上位，顾家才是你的心腹，老夫和如今的处境，并无区别！”

“太宰误会了。本王最忌外戚干政，正是因为顾家一门双阁，所以这辈子都不可能让顾淑令生下本王的儿子。”欧阳策终于放出他的底牌，看着林太宰，道：

“若太宰愿意将小女嫁我，虽我不能让她为正妻，但她的儿子，必定是我的继承人。”

林太宰瞬间瞪大眼睛，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原来如此！

欧阳策娶顾淑令为妻，获得顾家的支持。但他若当皇帝，绝不让顾淑令生子。

为了平衡，压制顾家，他才要和自己联姻……

他和顾淑令的爱情故事，流传九州……

顾淑令为他守寡十年，天下何人不知？

所以狡猾如林太宰也没料到欧阳策竟然有这种算盘！不过想清楚其中利益之后，他又非常明白，欧阳策没有欺骗自己。

他要用顾家，却更忌惮顾家。

忌惮顾宴！

兵权！

“太宰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日一早，诸臣便会联名上书。若有太宰领头，这其中分量，必然不同。太宰帮了我大忙，我也绝对不会亏待太宰。”欧阳策微笑。

搁下这句话，他便请退离开。没有多劝一句，因为他知道，太子之位，足够林太宰动心了。

林太宰翻来覆去一夜没睡。他做了一辈子墙头草，从来不在局势明朗之前站队。

但正因为如此，历经宇文舟、北帝当政，都没人把他当心腹……

只因他的资历和威望才不得不用他……

一旦他退位，林家必定会随之衰落。现在有一个机会，若林家能出一个太子……

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天蒙蒙亮之前，老墙头草，终于做出了选择。

……

北界，一处荒山。

顾宴在连云山搜寻几日，未果。恰收到阿姐来信，抓捕纳兰娇。

通过一处当铺的金钗，他们证实是纳兰族之物，怀疑和纳兰娇有关。

纳兰娇从小娇生惯养。已经过去一年，极有可能，花光了盘缠，现在拿首饰抵押。

京城那边从当铺开始查，一路抽丝剥茧，追踪到了连云城附近。

这一片十万深山，想要藏一个人确实容易。

顾宴带兵去了最终线索所指的深山竹屋。但刚走门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小心！”顾宴眸光一沉，提剑入门。

只见院子里几具尸体七零八落，最醒目的是其中一具女尸，身穿富贵绸缎，面容姣好，脖颈处一片鲜血，染红衣衫。

纳兰娇。

来迟一步。

“搜！”顾宴沉声道。

黑衣卫立即检查竹屋和尸体。那些做奴仆打扮的尸体有八具，除了两个婢女，其他都是纳兰族的暗卫。

屋中没有留下行凶者的线索……

顾宴眸光冰凉。有内奸！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巧？

仿佛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给阿姐传信，小心内奸。”

……

夜莫德被放出来的次日，在林太宰的领头之下，朝中大臣联名上书，言北帝夫妇不孝不仁等十宗罪，要求改立新君。

局势急转直下……

西漠王、顾太傅和宋相，竭力保全，也导致他们被连累攻击。

不过此时顾淑令还不慌，纳兰娇已经有线索了，只要把她带到京城，就可以……

“大小姐，七少来信。”季络绎递来千里之外的飞鸽传书，

顾淑令急急拆开，“看来阿宴抓到人了……怎么会？”

看清信上内容，顾淑令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纳兰娇死了！

唯一能证明北帝夫妇清白的证人，没了。

内奸？

当时夜家商行收货，发现金钗非凡，可能出自王族。陶纱锦立即封口，把金钗交给宋池查它的来历。

叶南归、风轻歌和自己，一起追查金钗的行踪轨迹。

确定后，她便立即通知阿宴去抓人。

陶纱锦是夜家的人，宋池是北帝的人，风轻歌是公主心腹大将，叶南归不仅是帝后盟友，而且连西漠王都不想干，都没理由出卖……

自己这边知道消息的也不过是她和季络绎……

季络绎？不可能的。她相信，季络绎绝对不可能。

等等……

还有一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