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湖上呆得越久，这些道理在心中便会根深蒂固，笑颜自然是比李煜更加明白。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去想这些，多想一分便会对这个世界失望一分，或许有一天便会绝望了。其实，这本来就是一个让人绝望的世界，不是么？

李煜见笑颜听了自己的话后面色更加难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车厢内一时彻底安静了下来。

车篷上的雨点声细密而急促，如敲击在心坎上一般。伴随着不时传来的马鞭声，马车安稳地前行着。蕊儿的技术果然很是不错，至少比李煜知道的那些厉害太多。

“公子，如果有一天，你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巅峰，你想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笑颜的问话声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静。她在问完之后，马上便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正思索着怎么转移话题，李煜却是答话了。

“离开这个地方。”李煜记得曾经有人和自己说过，想要出去，就必须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对于这里，他虽然还没有产生反感的情绪，但是，终有一天还是会有的。十年，还是一百年，终会有那么一天的。

“即使将会面对死亡，真正的死亡？”笑颜继续追问道。

李煜点了点头，有些事情即使自己没有经历，也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笑颜笑了一下，很有些勉强，“那就一定要记住，千万别死，哪怕是一次也不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视线又回到了无云的身上，目光中的柔情丝毫未加掩饰。

相近的话，李煜曾经听人说过，只是这时候听来，别有一番意味。他没有去问笑颜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些明白了。

※※※

“停车，请停车。”车厢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并不像是一个人发出的。随着声音，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李煜挑开车帘，这时天色已是完全暗了下来，再加上大雨滂沱的，视线更是显得模糊。借着车厢外悬挂的一盏马灯，他看到马车前正拦了一群人，约莫有十多名，将本来就不宽敞的车道给堵了个严严实实。看来蕊儿是迫不得已才停了车。

“这位兄台，我们是天龙帮的，半夜拦道实属被逼无奈。刚才清剿魔教弟子的时候，我们有一位女帮众受了重伤，若是能带她到前面的小镇，鄙帮上下自会感激不尽。”一个宽厚的声音传来，动作语气皆是谦恭得很。

李煜打量了一下那些人，果然皆是身着天龙帮服饰。对天龙帮他还是有些好感的，若马车是自己的，定会应下来。

“公子，你做决定吧！”笑颜掀开车帘略微打量一下后出声说道，声音很大，外面那些人必然也都听见了。

许是担心帮中弟子的安危，那宽厚的声音再次说话道，“公子放心，只需带上我和她便可以了，占不了什么位置的。”接着又传来他低声的吩咐，“把雪儿交给我！”

李煜迟疑了一下，朝笑颜点了点头。

“蕊儿，公子让他们上来！”

笑颜的话音刚落，便听得窗外那宽厚的声音已是惊喜地连说“谢谢”起来。不一会儿，窗外便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然后，车帘一动，一团黑影慢慢靠近了车厢。

李煜凝目一看，一名中年人正怀抱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一层淡淡的灰色光晕将两人包裹着，看不太清楚。只是那男人的目光很是犀利，透过真气层都能见到其中欣喜的神色。

“你们把道让开。”蕊儿忽然厉声喝道，手中的鞭子还在空中一抽，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哈哈，这雨天路滑的，连我们一起也载了吧！”见到中年男子顺利登上了马上，人群中一个轻佻的声音忽然说道，说完还吹了一下口哨。蕊儿刚才说话没有遮掩声音，听起来清脆悦耳，乃是少女特有的声音。

李煜见状心中一叹，“你们真是天龙帮的？”

那名中年汉子“嘿嘿”一笑，松开手中血迹斑斑的身影。确实是一名女子，只是她一甩身上血迹斑驳的湿衣，俏生生地站在了地板上，紧接着手中一晃，亮出了一把森寒的匕首。

“公子，他们确实是天龙帮的，这是哥哥，这是妹妹，在江湖上也还算得上一号人物。”笑颜说着摇了摇头，“你们以后用这方法劫车时，记得别让她身上被雨淋湿了，她可是重病人，应该被重点照顾的对象。”

那名女子闻言“呸”了一声，“都给老娘滚下去，这车我要了。”说着肆无忌惮地瞪了她哥哥一眼，“以后再让我陪你耍宝，我先干掉你。”

※※※

“呛”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本来还在挥舞着手中匕首的女子像被人点了穴一般，顿住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正安安稳稳地搁在她的脖子上。无云的出手，比李煜之前见过的又快了几分。

“滚下去，或者，死！”无云的声音直白而淡漠，让那两人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笑颜悠然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你们最好快点决定，我虽然不喜欢闻血腥味，但我师兄能保证一滴也不会留在车厢中。”

听到笑颜的话，那名中年男子先站不住脚了，掀开车帘便准备下车。

“嗤”，一声脆响，车厢内忽然闪过一道白芒，本来站在车门口的男子已经飞了出去，而他身上那层灰色真气早已消失不见。无云的力道把握得很好，那人内力刚好耗光，没吐血出来。

“你，自己下去。”无云收剑回鞘，转身回到座位上自修起来，再也不看那女子一眼。

那名女子早已被无云的修为惊吓到了，等到长剑离颈，长吁口气便往车尾跑去。

“帐我会算在段无虞头上，别忘了告诉他，免得到时候不知缘由。”笑颜说这句话时语气并不严厉，如同在开玩笑一般。

那名女子闻言，脚下一顿，回头狠狠看了笑颜一眼，搬来惶恐的眼中恨意丝毫不加掩饰。和笑颜对视了几秒后，才下车而去。

“公子，你看她长得如何？”笑颜等那名女子下车之后，忽然问李煜道。

尽管车厢内灯光昏暗，但是李煜不得不承认，那名女子绝对算得上美女，还是千里挑一的那种。“很好看，不过，仅此而已。”

“呵呵，那公子知不知道，她最喜欢的人便是天龙帮帮主段无虞。”

李煜这才恍然，怪不得那女子听到笑颜的话后会用仇恨的目光看过来。以段无虞光明磊落的性格，若是知道这事，那后果对她来说比身受重伤肯定还要来得严重。

随着中年男子和女子的下车，拦路的那些人顿时便鸦雀无声了，默默地将道路让了开来。

“啪”的一声脆响，马车启动的同时，一声尖锐的惨嚎声刺破了雨幕，在天地间回荡。蕊儿手中鞭子的厉害，李煜可是亲眼目睹的。被掀开一角的车帘外，一名男子正弯成虾子般倒在泥泞中，双手抱在腹下，挣扎个不停。

这，正应了李煜那句话，好在，被踩在脚底的是别人。

※※※

马车到达嵩山脚下的时候，大雨依然没有停歇，漆黑一片的山上只有雨声和风声。

“公子，不如在此暂做休息，明日一早再上山吧！”笑颜提议道。现在这时天黑雨骤，正适合偷袭入室，听到笑颜的建议后，李煜还是点头同意了。

“我先上去看看。”无云站起身来，直接便朝车尾走去。

笑颜止住开口欲言的李煜，“让他去吧，你看他像是能听取别人意见的人吗？”话一说完，她便掀起了车帘，目送着那个黑影在雨夜中渐行渐远。

“灵鹫宫的门派绝学叫做《天山总决》，包含一套心法以及一套掌法。学成之后，灵鹫宫武功出招速度增加，真气回复速度增加，还有一些隐藏属性。更高级别的属性，暂时未知。”笑颜忽然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口中喃喃自语道。

李煜看得分明，书面上赫然写着“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几个大字，应该便是笑颜口中的那名绝学内功心法，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公子，有些事情并不是系统能决定的，这个江湖，很假的。”笑颜将手中的书翻开，认真阅读起来。

车厢内暂时又恢复了平静。

笑颜的这番作为显然是有心人安排的，那个人，李煜不用想都能知道是谁。尽管如此，他的心中还是很震惊的。记得以前也有人说过，这个世界很假，当时他并没有具体感受到。现在，门派绝学还只是传说要开放的时候，有的人却已经开始正式修习了。到底是谁在说谎，谁在误导呢？

不过，有一点李煜还是明白了。既然笑颜手中出现了门派绝学秘籍，也正说明了，门派绝学或许已经被一些人得到了，自己已经落在后面了。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自修来得实际。不修，距离只会原来越远，只有不停的修炼，才有缩短距离的可能。即使这个可能性再小，也必须这么去做。

车厢内一道金黄色的光芒亮起，让笑颜抬起头来。看到李煜已经沉入了自修，她微微一笑，转手便将手中的书合上了。若是李煜这时能看见，必能发现，那合起的书页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