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进门的时候，安杰利塔正在看书。

“哦嚯，圣女大人正在看教廷典籍之外的书，这真令人意外呢。”

“过去的我因为视野的狭窄，干了许多愚蠢的事情，所以必须要拓宽视野才行。”安杰利塔抬头对狐狸笑了笑，“千寻女士有什么推荐的书吗？是东方的书籍也没有问题，我现在在努力学习中文。”

“东方可不止中文一种语言啊，当然了，使用其他语言的族群都是曾经无比巨大的帝国的属国，所以他们也会中文，他们的经典著作都有中文版本。所以你确实只需要懂中文——以及印度文，就能通读所有亚洲的经典著作了。”

狐狸一通解释，让安杰利塔眯起了眼睛。

“我一开始以为千寻女士会纠正我是因为千寻女士您是瀛洲出身，但随后我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我总觉得，您……”

“没错，我对瀛洲没什么归属感啦。”

“所以您才会倒向林先生吗？”

“我说。”狐狸在安杰利塔床头坐下，皱着眉头看着她，“你都已经为我们家生下五小姐了，再管亲爱的叫林先生貌似有些不妥吧？”

安杰利塔愣了一下，随即马上点头道：“嗯，说得也是呢，虽然并未经历过恋爱，但现在的我实质上已经是林的妻子了，了解，那我也像千寻女士你那样，叫他——亲、亲爱的——对吗？”

狐狸歪头看着安杰利塔，扑哧一下笑出声：“你竟然还这么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啊，突然觉得你有点可爱了。”

“可爱，我吗？”安杰利塔指了指自己。

“对呀，准确的说，是现在的你，有点可爱。过去那个圣女大人可是完全和可爱不沾边呢，就算是让我说谎，我也根本说不出那个圣女大人很可爱这样的话来。”

安杰利塔的表情有些尴尬，她自嘲的笑了笑，答道：“回想一下的话，确实如此呢。那个时候的我一定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也不完全是啦，奥丁之眼的调查表明，还是有不少人对过去的你的形象很感冒，认为圣女大人就应该那个样子。”

“奥丁之眼也会调查这种东西吗？”安杰利塔看起来相当的好奇，“我还以为，奥丁之眼只对军事机密感兴趣呢。”

狐狸耸了耸肩，回答道：“我本来也是想建立一个纯粹的军事情报机构啦，但是亲爱的认为，民生、舆论、经济等领域的情报，和军事情报一样重要，于是奥丁之眼也开始负责收集这些情报资料了。不过这些毕竟不是主业，NeRV还是有专门的经济调查机构来进行更加详细的情报收集整理和评估。”

“原来是这样，总感觉林先……感觉亲爱的是个认真的人呢。”

狐狸挑了挑眉毛：“你到底是如何从我刚刚的话里看出他认真啦？嗯，不过，他确实也有认真的一面就是了。而且，那家伙是个十足的伪善者，病入膏肓的那种。他竟然要求奥丁之眼不得执行暗杀行动，不得用金钱收买，不得色诱，伪善得一塌糊涂。”

“咦，千寻女士，我没看出来这有什么伪善之处啊，这些禁令，不正表现出林先生的高风亮节么？”

安杰利塔可能没注意，又用了“林先生”来称呼林有德。

狐狸也没提醒她这一点，而是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看，你被他骗到了吧？这就是他伪善之处啊，不暗杀是因为暗杀行动太过显眼，太容易暴露整个潜伏组织；不金钱收买是因为金钱收买过来的人都不可靠，他们能被我们收买，就可以被别人收买，而且几乎必定被别人收买，因此这些人很大可能是双面谍；不色诱就更简单了，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对色诱的抗性就越好，反过来讲，如果身居高位的人竟然吃了色诱这种伎俩的亏，那么那个对手必定已经腐化到不成样子了，它根本构不成大威胁。色诱这种手段啊，终归还是一种不入流的手段，负面影响要远大于正面意义。”

安杰利塔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深意在里面啊……我完全不知道。”

“没错，我也是亲自开始运作奥丁之眼之后，才渐渐掌握到这三个禁令背后的这些玄机。比如这第一条，我和亲爱的经历过好几次暗杀，前几次我还没有建立奥丁之眼所以不提了，在我建立奥丁之眼之后发生的几次暗杀，每一次都会让我抓到机会清理掉一大批潜伏的间谍。

“英国人在汉堡的那次暗杀几乎断送了他们在汉堡的整个情报网，你们——不，你已经不是梵蒂冈的人了，嗯，那就用教廷吧，教廷在鹰巢的暗杀，让我扫荡了教廷在整个德国南部的据点。我记得教廷的间谍机关叫什么必要之恶教会来着，他们在德国南部的修道院被我一个不剩的全部揪出来干掉了，而发生这些的导火索，就是那次暗杀。”

“原来是这样，所以尽管教皇厅多次要求继续暗杀林、亲爱的，必要之恶教会都只是回答说已经在进行中，原来他们受到了重创啊。”

“就是这样啊。不过，好像我们有些偏题了呀。”狐狸清了清嗓子，随后伸出手，轻轻托着安杰利塔的下巴，“我来就是想要确认一件事，安杰利塔，你回答我：你会为你女儿、以及你女儿的爸爸再次拿起武器吗？”

安杰利塔沉默了两秒，反问道：“在我回答之前，能允许我先确认一件事吗？”

“可以。”

“千寻女士，您爱着林先生吗？”

“当然爱着了，这样说吧，如果他挂了，我下半辈子都会活在悲伤之中了。”

“那，您是因为什么爱上他的呢？”

“因为十八公分！开玩笑啦。”狐狸歪了歪头，稍微想了两秒，这才用认真的语气回答道，“我想我爱他是因为回忆吧。我和他认识12年了，积累下来了大量珍贵的、无可替代的回忆。爱情这东西啊，说白了就是回忆的积累，就因为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这些东西，就算年华老去、容颜不再，我们也依然会彼此温暖着。再强烈的爱意也终究会褪去，但记忆就像窖藏的美酒，只会随着时间发酵，变得越来越香醇浓郁。”

安杰利塔有些惊讶的看着狐狸，那表情分明在说“你也会说出这么小清新范儿的话啊我不信呀”。

狐狸装作没有察觉安杰利塔的表情，继续说道：“像我和亲爱的这样，现在就属于老夫老妻了，早就没有那种甜蜜蜜的感觉，但我们只要碰到一起，就会有种安心的感觉——至少我单方面是这样觉得啦。我虽然一回来休假就嚷嚷着要滚床单恢复精神，但其实，滚不滚床单对我来说区别不大，我只要呆在他身边，就能从头到脚的放松下来，精神力也会飞速的恢复。”

“……有点羡慕呢。”安杰利塔突然说，她对狐狸露出微笑，“说着刚刚这些的时候，千寻女士您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的幸福呢。”

“是吗？嗯，这也正常啦，因为我确实很幸福啊，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其实，刚刚千寻女士您进来的时候，看起来挺疲惫的，现在疲惫的感觉完全没有了呢。”

狐狸只是耸了耸肩，接着她的目光转向安杰利塔的翅膀。

“我能摸一下你的翅膀吗？”

“请吧。啊，我能摸下你的尾巴吗？”

“没问题没问题。”

于是两人互相摸起来，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安杰利塔才正色道：“刚刚您认真的回答了我的问题，那么我现在也认真的给您一个答复。我还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喜欢上林先生，所以我不会为了他而战，但是，我的女儿很喜欢她的姐姐，很喜欢现在这个家，我不想女儿的人生被破坏、践踏，所以，如果必要，我会为了女儿升空作战。”

“这是你以母亲的身份给出的回答吗？”狐狸严肃的确认道。

安杰利塔点点头。

“是的，这是我以母亲的身份给出的回答。我会守护我的孩子成长的环境，守护她的未来。我绝不会让她背上一个‘战犯的女儿’的枷锁，也不会让她被什么战败条款束缚。”

狐狸点点头。

“难怪妮娅认为可以信任你，我女儿的判断力还算不错嘛。”

“妮娅小姐是个好孩子呢。”安杰利塔笑眯眯的接口道，“这些天我越来越喜欢她了。”

“当然。”狐狸露出自豪的表情，“那可是我引以为傲的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