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3月13日，俄军高级将领的调整状况就送到了林有德的桌子上。

“戈沃罗夫啊……”林有德咂了咂嘴，“竟然选了个打防御战的专家过来。”

正帮忙处理文件的伊瑟拉抬起头，看着林有德：“这个人在另一个时空也很有名吗？”

“怎么说呢，很多半吊子的军事爱好者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没有那种非常夸张的战绩，我是说，那种歼灭多少多少万敌军的可以拿来夸耀的数字。而且他留名青史的地点远离主战场，在列宁格勒……啊，就是彼得格勒。”

“那不是俄国首都么？”

“那个时空俄国首都在莫斯科。”林有德回答完女儿的话之后，继续自己刚刚的话题，“反正他在彼得格勒坚守了670天，一直守到敌军——也就是德军坚持不下去为止。”

“这么厉害？”伊瑟拉瞪大了眼睛，“当时那城市是被包围的吗？”

“是的，而且已经被炮火和轰炸毁掉了一半，基本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戈沃罗夫到任之后，立刻组织了一系列局部攻势，改善了战场的势态，随后也一直采用积极防御的策略，使得城市坚持到了俄国全国战略势态扭转，俄（苏）军统帅部可以腾出手来往北方调兵为止。”林有德顿了顿，“另外，这个人也是使用火炮的专家，不管是利用直射火炮建立防御阵地，还是利用曲射火炮集中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他都很在行。”

实际的炮兵组织和管理是一门非常复杂的学问，尤其是兵团级炮兵部队的组织，不在学校学个几年，然后在战场上历练一段时间，是不可能玩得溜的。所以未来才会使用电子系统来降低炮兵集群的组织难度，让一些庸才也能把炮兵部队的威力充分发挥出来。而在这个年代，能干的炮兵军官是重要的资源。

这位戈沃罗夫，在另一个时空就是这样一位使用炮兵的行家，他曾经在一个中国军事爱好者耳熟能详的地方两次发挥自己对炮兵运用的天才——这个地方叫卡累利阿。

戈沃罗夫第一次在卡累利阿大显身手的时候，是作为苏军统帅部派遣的炮兵专家担任第七集团军炮兵参谋长，他到任之后立刻重组苏军重炮集群，挨个点名芬兰人的防御要点，最终为苏军突破曼纳海姆防线立下汗马功劳，回来甚至被邀请去讲述攻破卡累利阿筑垒地带的经验。

而戈沃罗夫第二次来到卡累利阿面前的时候，已经是苏联方面军统帅，大将军衔。他再次利用炮兵和重兵集群的组合攻势，突破了卡累利阿和曼纳海姆防线。

林有德把这些讲给伊瑟拉听，少女听得很认真，并且在林有德说完后立刻提问道：“那么，调动这个人来前线，是不是意味着俄军已经要转入防御？”

“不。”林有德摇摇头，“如我刚刚所说，这个家伙步炮协同进攻也很有一手，尤其喜欢炮兵抵近射击，估计我们的防御线也要经受严酷的考验了。”

林有德没告诉女儿，在另一个时空，戈沃罗夫据说就是被朱可夫发现不光是个炮兵专家，从而从专职炮兵指挥员走向多兵种联合部队指挥员岗位的。林有德并不知道这个说法的可信度有多少，但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时空的戈沃罗夫说不定也是娜塔莉娅推荐的，之所以能跳过集团军司令直接成为方面军司令，估计也是因为娜塔莉娅的神姬身份。

林有德不由自主的想，这样的“空降”会不会给俄军造成一些内部的麻烦。

要知道现在在和德军打的可是“俄军”，沙俄军队内部山头主义那可是相当严重，虽然不及某蒋姓光头麾下的军队那么过分，但也好不了太多。

不过，林有德是不会把这种因素计算进自己的作战计划。

明斯克，伏罗希洛夫办公室里，伊万·斯杰潘诺维奇·科涅夫气冲冲的进入房间。

“克里门特·叶夫列莫维奇！”科涅夫是伏罗希洛夫带出来的高级军官，平时很少用这种口吻和伏罗希洛夫说话，“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华沙方面军竟然让一个炮兵去指挥？”

“人家背后有神姬娜塔莉娅的支持。”伏罗希洛夫慢条斯理的说，“这个理由你还满意吗？”

“我不满意！他不但是个炮兵，按军衔他也不应该去指挥个方面军，他得先从军长干起。”

伏罗希洛夫默不作声，只是抽他的烟。

科涅夫在原地瞪着伏罗希洛夫，看实在没效果，才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

跟着他一起闯进来的格尔曼·卡皮托诺维奇·马兰金一看，果断也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离沙发远远的。

这时候伏罗希洛夫才抬头扫了眼自己的学生，继续慢条斯理的说：“现在华沙方面局势不乐观，德国人拿下卢布林之后，就该包抄华沙方面军了，那是个烫手的山芋，给别人接过去也不值得心疼，伊万·斯杰潘诺维奇。”

“可是……”

“你有办法挡住德国人的机械化军团么？”

“我有！”科涅夫斩钉截铁的说，“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应对德军的攻势，结果就是，我们应该将部队阶梯状的布置，逐层消耗德军的战斗力……”

“你说的跟娜塔莉娅那婆娘几乎一样。几天前的会议上她就是这么建议的。”伏罗希洛夫向后靠向椅背，轻轻叹了口气，“我也许应该早一点把你引荐给宰相阁下，现在这个纵深防御的主意是娜塔莉娅·康斯坦丁诺维奇的了。写进教科书里也必然是她的名字，可惜了。”

伏罗希洛夫摇摇头。

科涅夫也一时无语，就这样，沉默降临了房间，片刻之后伏罗希洛夫说：“说实话，我有点看不透这场战争了，我想应该改变一下争夺司令位置去抢战功的想法，暂时缓一缓，看一看局势。”

科涅夫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不好看。

伏罗希洛夫与其说是个军事家，反而更像个政客，实际上他在另一个时空也只是革命初期和苏俄内战中靠着单纯的勇武拿到了些许战功，随后他能一路混到元帅，主要是因为站队正确：他在革命早期和“钢铁同志”一起被捕过，内战中则有相当一段时间和钢铁同志一起作战，这些经历使得他即使不讨尤里哦不列X的喜欢也仍然官运亨通；在苏芬战争时期，他曾经想要去虐芬兰拿点战果回来，结果被芬兰人虐得妈妈都不认识了，只能交棒给铁木辛哥。

另一个时空的战后，伏罗希洛夫曾经失宠，但通过在某个喜欢砸皮靴的库尔斯克人上台之后的倒戈卖队友的行动，伏罗希洛夫又变得滋润起来——之后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

所以，熟知另一个时空历史的林有德要是知道伏罗希洛夫此时的表现，一定不会奇怪。

但科涅夫显然没有这些知识，他盯着伏罗希洛夫：“难道我们要坐看我军陷入困境么？这种时候考虑这些，不是军人应有的做法吧？”

伏罗希洛夫皱起眉头，看着科涅夫。

“可现在不管你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华沙方面军的司令官人选了。还是说，你打算向宰相阁下抗议？那样的话请你自己去，我可明确的跟你强调，我对司令官任命没有任何异议。”伏罗希洛夫在“没有”这个词上咬了重音。

科涅夫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站起来说：“不，我还没有资格直接向宰相大人进言，如果您不打算转达的话，那就这样吧，克里门特·叶夫列莫维奇。”

说着科涅夫对马兰金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伏罗希洛夫长叹一口气，吐出一个烟圈。

几乎同一时刻，一名机要参谋进入明斯克宫殿中钢铁姬的大办公室。

“报告，德国空军正在向卢布林撒传单，传单上用俄语和波兰语写着如下内容：‘我军将用新式武器攻城，请俄军官兵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允许城内波兰平民离开’。”

钢铁姬“哼”了一声。

“这个林有德也真伪善，明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让珍贵的劳工离开城市，还要扔这些传单，好让他在美国的鹰犬们能够宣传德军的慈悲。”

这时候娜塔莉娅说：“我想我们应该让妇女和儿童离开城市，这样德国人如此使用云爆弹，我们就可以回头指责他们不顾平民死活。”

“妇女也是可以作为劳动力的，而且死掉了还能用来赚眼泪。”钢铁姬想了想，“通知前线，疏散卢布林的儿童，同时让摄影记者在卢布林附近待机，随时准备进入卢布林拍摄德军新式武器使用后的惨状。我想美国人会很喜欢这些照片的。”

“这样会被指责没有疏散妇女。”

“然后我们可以反击说我们不知道德军竟然会使用这么可怕的武器。”钢铁姬顿了顿，瞥了娜塔莉娅一眼，“你其实只是想要让那些波兰女人躲过这场浩劫，对吧？实际上，我们如果只疏散妇女和儿童，在道义上就已经被德国人占据制高点了，还不如制造一些凄惨的照片，美国人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就不会去关心前因后果了。”

“那如果我们全部疏散波兰平民呢？”

“万一德国人没有在卢布林使用新式武器，那谁来继续修工事？”钢铁姬反问。

娜塔莉娅没再说话，默许了钢铁姬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