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希凡一直没有上来，安心就在上面守着这位大姐，看她的穿着与面色，应该不是富贵人家。

哎……她叹了一口气，灾难。

躺了两个小时，她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外冲，一股脑儿的，安心拦住。

“大姐。”

“我要去看我女儿，我要我女儿！”太过焦急，一把把安心推开，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撞到，打开门就冲了出去。安心的头重重的磕在墙壁上，嗡地一声，眼前有点花。

待缓和以后，安心连忙拨腿追了出去。

大厅里患者已经没有了，清洁工人正在清扫地下。大姐拽着一名路过的医生，愤声的，撕吼着：“我女儿呢，我女儿呢，她有没有事，你们有没有救活她！”

医生可能只是路过，行色较匆，手里还拿着病患卡。有点莫名其妙的，但是又立马反庆过来，“您稍微控制一下情绪，无论您女儿有什么事，我们都会尽全力抢救。”

安心也上来，把大姐扯到了一边，安慰。

她这辈子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安慰人，如果苏昀在就好了，这是她的强项。

“不，我什么都不听，我只要我的女儿，我只要她。“

安心也没有法了，叫了一个护士过来，带这位大姐去看看她的女儿，是不是在这场车祸当中，有什么特征。安心先前看到高希凡把一个小女孩抱到了急诊室，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安心看到的那个，的确是这位大姐的女儿，并且，情况很不乐观，现在正在手术室里。

大姐又要晕，护士连忙给她做心理辅导。

安心这会儿也忧心，忧这么多的病号，忧高希凡。现在是下午三点，他从早上到医院里来，连午饭都没有吃，好不容易赶上午饭的时间，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护士对大姐说，您女儿先前有什么急病或者是家族遗传史一定要告诉她们，这对手术有帮助。

大姐摇头说没有，她紧绷着身体，很紧张很害怕很害怕……半个小时后，她跑了出去，安心看到她缩在花坛后面打电话，身子缩成一团，哭得不像样子。

都是为人父母，安心能体会到这个心情。若是她的两个孩子有个什么不测，她也会疯。

……

医院里有很多病漶的家属，被院方安排到了休息室，有的受伤轻一点的已经转入到了普通病房。休息室里还有电视台的记者，都在等消息，这个车祸很严重，微博也都在疯转。

因为高希凡是医生，昨晚又做了一个微访谈，正在热头之上，所以这车祸一出，他的微博便沦陷。甚至有电话打到安心这里来，求证现场。安心被烦得不行，只要去走道，用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送来的伤者都已经得到了救治，有的在观察，有的还在手术。高医生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斗争，大家有什么话在我的微博下面留言，不要去找他，不要给他压力，六个小时了，滴水未进，大家都很关心伤患们。’

关掉手机，什么都不去想。

安心也没有吃午饭，她担心他，吃不下。

回到高希凡的办公室，这里的护士们三三两两的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危急时间已过，她们现在要做自己的事情。安心过去问情况，一名护士道：”带司机一共57名，有三人三场死亡，还有三个到医院的路上死亡，两名抬到医院大厅时，没有了气息。夫人，总之死伤无数。那么多人只有五个算是轻伤，没有性命之忧。其余的都还在抢救，目前尚不得知后续。“

”好，我知道了，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我们的职责所在。”

安心是学医的，可是她现在连点滴都不会打，是帮不上他一丁点的忙。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不知道他还要忙到什么时候，于是给家里打电话，让炖些烫送到医院里。

汤很快送来，一个小时都没有用到，可高希凡未回。

她饿得胃疼，可是想到他还在辛苦的工作，便没有了食欲，她等他。护士、医生们该下班的下班，该值班的值班，一拨人都换了，可高希凡还未归。

十点五十分，汤早已经凉了。

一名值班护士急匆匆的跑过来，“夫人，出事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安心本就悬着心这会儿又提到了嗓子眼上来。

“那名小女孩，她死在了手术台上，家属们正在闹事，您、您赶紧下去吧。”

安心摁着电梯疯也似的跑了下去。

外科大楼的大厅挤满了人，护士、医生、病人家属，呼天抢地的，还有一些媒体记者。安心一跑过去就看到人群中站立的高希凡，头发微乱，脸上还戴着绿色的口罩，身上的衣服有很多干涸的血迹，他就站着没有动，看着好些哄闹的家属。

有人在拉扯他，爬在他的胸口，拳头死命的朝他身上砸，他依然矗立着没有动，挺拨的身材有微微的弯躯，在人群中他那么显眼。镁光灯在拍，他只字未语，任由别人打，由别人骂。

安心很心疼，真的很心疼，别人看不到，可他看到了他的难过伤心。她冲进人群，从人堆里挤到高希凡的面前，脚步一挡，抱着他，谁打他就先打她好了。

背后所有的撕吼声、谩骂声，甚至是威胁之声，她都视而不见，这会儿，她只有他。

保安来镇压，还有今天一直在院等候办公的警察……安心把高希凡拉走，冲进电梯内，一起进来的还有同高希凡一起做手术的医生助理。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垂着头不说话，很沮丧。

高希凡亦是，安心靠在他的边上，很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低迷气息。

到达办公室，高希凡却没有进去，转眸对安心道：“我去处理一下。”

安心说了声好。便看到他朝前面的更衣室里走，削瘦的背影让安心的鼻头微酸……她很少心疼一个人的，真的，因为她不是一个心善的人。当年和苏昀在一起，苏昀那么拼的工作照顾苏风，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她也没有心疼，只是很崇拜，很崇拜这样的女人。

手摸上门把手，没有推开，她也不想进，看到高希凡进到更衣室里，看到他关了门，安心跟了过去……

更衣室很大，外面是公共的，高希凡有独人间。医生和助理们在外面脱衣服，都是默默的，全程没什么交流。换好后都穿自己早上来上班时穿的衣服出来，看到安心在外面，打招呼。

安心：“很棘手么？”

“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病人死在手术台上，其实我们都是经历过的。但是今天……在手术台上接连死了两个，还有一个是八岁的小女孩。”一医生道。

接连死了俩，这……

“到底怎么回事？”

“这车祸太严重了，死伤很多。一名男士刀叉插进了心脏一半的位置，可能事发时正在削苹果，手术失败。还有就是那位小女孩，颅内血管破裂很严重……在手术快要接近尾声时，停止了生命体征。穿个手术是高医生全程操作，所以……”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安心也明白。

“大家辛苦了，回家休息吧。”有值班医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会处理。

安心进去，闻到了消毒水和血液的味道，夹杂在一起，有些刺鼻。高希凡的个人更衣室没有开灯，借着外面的灯光，却看到他躺在地上，衣服也没有换，就在门口的位置。

安心吓了一跳，赶紧开灯，蹲下，拍着他的脸颊，“高希凡，高希凡！”

没有人回，她又要喊……

他虚弱的声音响来，“我没有事，也没有睡，我只是想躺一会儿，乖，别吵。”同时握住了她的手腕，捏得有些紧。他的手很凉很凉，躺在地上，脸很白，很疲惫，很挫败。

他真的太瘦了……

安心也躺下来，把他的头搬起来放在自己的臂弯上，抱着他，温柔的按着他的太阳穴。

病人在手术台上出事，然后发生医闹，这种事情几百年来都屡见不鲜。总有很多家属，觉得他把病人交给了你，他的命你就要全权负责，若是死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当然有时候的死亡事件，不排除医生的不专业的操作的失误，但也要因事而异。

他很累很累，鼻间的呼吸很浅，劲道不足。安心也只字未语的，陪着他。

……

醒来，安心是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开灯，黑漆漆。但是她能确定是在床上，她记得先前是在更衣室里和高希凡……她怎么睡着了。伸手摸着床头灯起来，发现头有些晕，可也顾不得什么，往外跑。

“睡醒了？不要跑，慢一点。”高希凡的声音传来。

安心寻着声音看去，朦朦胧胧的看到他坐在办公桌前，一片黑暗，只有鼠标的底下发出幽蓝色的灯光，印衬着他苍白的脸色。

“你怎么不睡？”安心走过去。高希凡伸手把她拉了下来，坐在他的怀中，下巴搁在她凉凉的颈窝里，“我在看视频，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错才造成的死亡，还是真的……”他顿了下，语气里透着凉意。

安心抱住了他的脑袋，“你看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