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墙壁，缓了好一会儿。

没多久，护士拿着好几个血袋从他面前经过。方俞生强行打起精神，又回到急救室门口。他在门外等了很久很久，他们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钟，这会儿，天都快黑了。

方俞生心里慌得很。

和他一起等在急救室外的人，已经等到了他们的家人出来，那病人有惊无险地救回来了一条命。方俞生看到他们聚在一起抱头痛哭，他也想哭。忽然，兜里的手机响了。

也不知道响了几遍，方俞生才听到电话铃声。

他拿起手机，看到是家里打来的。用染了血的手指按了接听键，方俞生将手机放到耳旁，听到方子恺那开朗甜糯的声音。“爸爸，你跟妈妈在哪儿啊？什么时候回来，要吃饭了！”

方俞生想开口说点儿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手给抓紧了一样，发不出一个音来。

回家吃饭？

他的阿笙和小公主，很可能再也不能陪他回家吃饭了…

“爸爸？”方子恺感到奇怪，又问方俞生，“爸爸你有在听吗？”

方俞生嗯了声，声音很奇怪。

方子恺又说，“爸爸你在做什么，你是感冒了吗？你声音好沙哑。”

方俞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问方子恺，“哥哥在旁边么？”

方子恺嘟哝了一句偏心，方俞生听到他在电话那头喊，“哥，爸找你！”然后他听到了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靠近。两个人可能是在交接手机，他又听到方子恺吐槽，“肯定是有事要跟你说，真是的，跟我说不一样么？”

方子程没有搭理方子恺。

他握着手机，很平静地喊了声，“爸爸。”然后他就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等着方俞生开口讲事情。

“程程。”方俞生差点就哭了。

方子程听出爸爸的情绪不太对，他眉头蹙了蹙，心里依然平静。

情感缺失的他，无法跟方俞生情感共鸣。这也是为什么，方俞生要方子恺将手机递给他的原因，说得难听点，方子恺比方子恺要无情些，乔玖笙这事告诉方子程，才不会影响骚乱。

“发生什么事了？”

方子程的声音，果真够淡定。

方俞生深吸一口气，才说，“我和妈妈在医院，晚饭不能回家吃了。”

方子程又问，“你们还没有检查完？”他知道今天是妈妈去做排畸复查的日子，可他记得做复查的时间是上午，没道理这个时候还在医院里。那么，是出事了？

“爸爸，是不是妈妈不舒服？”他没听到方俞生说话，又问，“是不是小妹妹…”

“你妈妈受伤了。”方俞生喑哑的声音，一听就是哭过。他告诉方子程，“你妈妈受了伤，摔了跤，流了很多血。程程，小妹妹很可能…很可能保不住了。”

没有人能体会到方俞生此刻的心痛。

从乔玖笙怀孕开始，方俞生就一直提心吊胆着，担心出意外。当意外真的发生，方俞生感到后悔不已。他不该让阿笙怀孕的，不该要二胎的。

现在他的阿笙和小公主都生死未卜，如果可以，方俞生都想代替乔玖笙去那手术床上躺着了。

方子程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但他的眼神却深了一些，这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变化。

“我们现在过来？”

“不，你跟弟弟先吃饭，吃完饭你再联系爷爷奶奶，让他们送你们过来。”

“…好。”

方子程挂了电话。

一旁，方子恺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问道，“爸爸跟你说了什么？”

方子程在心里打了草稿，才对方子恺说，“爸爸和妈妈今晚不回来吃饭，他让我们乖乖吃饭，吃完饭让爷爷奶奶带我们去看他们。”

“他们在哪里？”

方子程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吃饭的时候，方子恺在跟方子程抢菜，明明那些菜不是他喜欢吃的，但因为锦姨将菜摆到了方子程的面前，方子恺就觉得那道菜香，总是吃那几道菜。方子程吃饭的时候全程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锦姨往他碗里夹了一块桂花鱼，见方子程都没有注意到，她挑了挑眉，感到奇怪。“程程，你不饿么？”

方子程回过神来。

他看了眼锦姨，这才回了头，夹起那块鱼吃了一口。吃完，他忽然喊了声锦姨，“锦奶奶。”

锦姨诶了声。

“怎么了程程？”

方子程问她，“一个妈妈，突然失去一个小宝宝，会很难过是不是？”

锦姨愣了下，她眼神变得狐疑起来。

“好好地，程程问这个做什么？”

他撒了个谎，“我有个同学的妈妈流产了，那同学最近很烦恼，说他妈妈最近很不开心。”

锦姨叹息一声，说，“当然很难受，那可是自己的孩子啊，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当然会难过。”锦姨说，“我一共怀过两个孩子，成功生下来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宝宝，在五个月的时候流产了。那天早上我从楼梯上下来，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那孩子就…”

过去了几十年，再次说起那事，锦姨仍然一脸忧伤。

“失去了宝宝，我心痛了好长时间。你那同学的妈妈，当然也很难过。”

方子程认真听了锦姨的话，若有所思。

等吃完饭，锦姨在收拾碗，她刚将碗丢到洗碗池里，身后忽然响起方子程的声音。“锦奶奶，送什么礼物，能安慰失去孩子的母亲？”

锦姨吓了一跳。

她转身，垂眸看着小萝卜头，想了想，才问，“是你那同学想给他妈妈送份礼物，安慰妈妈么？”

“嗯。”

锦姨说，“最好的礼物，就是让你同学好好学习，乖乖听话，做妈妈的小棉袄，以后长大了，好好孝顺妈妈。”

“就这样？”方子程问，“没有什么实在的礼物？”

锦姨笑着说，“只要是自己孩子送的，妈妈都会喜欢吧。”

“…哦。”

方子程出了厨房，就去了庭院，给迟薄光和莉莎打电话。接到电话的时候，夫妇俩正在逛街。得知乔玖笙的情况后，迟薄光拉着莉莎就上了车，他将车开得飞快，去了9号别墅，接了方子程和一脸懵的方子恺，直奔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