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早就知道，来找云霓裳，跟随着两边的军营，刀剑无眼，战局难测，尽管他不参与征战，却也还是或许有一天，会为了保护云霓裳而死。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离开了邵安，跟了过来。

所以，他担心自己出事之后连累了皇后和杨国公，便写了这封信，给皇后和杨国公安排了后路，让自己保住他们。

不仅仅如此，他也早就给他皇甫胤准备了后路，以防父皇发难。所以人都以为，皇甫悦纨绔不化，在诸皇子中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可是他却看得比谁都明白，早早的就在为他这个皇兄担心，担心飞鸟尽良弓藏。

甚至还为父皇想了，怕父皇为他被黥面自责。

可是他自己呢？

皇甫悦他自己呢？

他丝毫没有为自己想过。

见着他这般神色，那店小二吓到了，开口道：“太子殿下，您这是……”

皇甫胤冷声道：“孤无事！多谢你为孤送来这封信！小宣子，给他黄金千两，送他离开军营！”

小宣子立即道：“是！”

这一语音下，小宣子便赶紧取出了银票，递给了那个小二，并送小二出去，小二愣住了：“原来他，没有戏弄我……”

也是了。

擎公子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戏弄自己，让自己有性命之险呢？

小二跟着小宣子，出去了。

皇甫胤收起了信件，小心地放入了怀中。

他知晓这封信件，还是应该烧掉，最为安全，但是这到底是皇甫悦留给他这个兄长最后的东西，所以他选择了收藏好。

将士们都并不知晓，皇甫悦的信件里头说了什么，也没有一个人敢问。

毕竟谁都知道，太子殿下眼下心情不好。

皇甫胤看向苏业，开口道：“你就带着云玄的头，回去见父皇吧！你告诉他，因为他想越过孤做事，最后害死了他最疼爱的儿子，你问他对如今这样的结局，是不是满意！”

苏业瘫软在地，不敢出声。

皇甫胤这些话，他自然是不敢带到的，把这些话转达给陛下听，这不就是找死吗？

皇甫胤冷静了几分之后，到底也知晓，自己这番话，他们都是不敢报给父皇的，便冷嗤了一声，开口道：“你们不敢去说，那孤便写一封信，你们带回去给他！”

苏业：“……是！”

虽然带一封信回去，最后自己的下场，未必比直接口述转达好多少，但是能好一点是一点吧。

倒是小宣子把那小二送出去了之后。

回来看着这一幕，想说什么也不好说，太子殿下在这种时候，还这般讥讽陛下，显然就是要陛下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这对于陛下来说，那就无异于火上浇油，伤口上撒盐，这只会让陛下跟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更加难以修复。

可是……

他还是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他心里清楚，太子殿下此时此刻的愤怒，已经到了极致，就算自己劝谏什么，殿下也是听不进去的，反而还会激怒了殿下，是以他便完全不敢多言了。

等皇甫胤写好了信件，装起来扔给了苏业，便冷声道：“滚吧！现在就滚回京城，去见你效忠的陛下！”

苏业：“……是！”

苏业颤抖着捡起来那封信件，觉得自己这一次回了京城，恐怕是必死无疑了。

可是眼下……

他却也只有领命，赶紧离开。

等苏业一走。

皇甫胤坐在主位上，伸出手揉着自己的眉心，冷声道：“退下吧！”

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触皇甫胤的逆鳞。

所以将军们便都出去了。

小宣子这个时候，忍不住问道：“殿下，二皇子给您的信件里面，说了什么？”

皇甫胤直接取出了信件，递给了小宣子。

小宣子看完之后。

一时间也哽咽了，红着眼眶道：“奴才从前总是不明白，您为何不干脆除掉了二皇子，反而还对他有求必应，十分纵容，如今奴才算是明白了。只是……二皇子这么好的人，上天为何不肯多赐给他一些光阴呢……”

这个问题，自是没能回答小宣子。

最终。

小宣子轻叹了一声，擦掉了眼角的泪花，轻声道：“也许……这么好的一个人，他就不属于这个人间吧。”

人间太脏，人间太乱。

而他太真诚，太善良，太无垢。

四下再无声。

只余离殇满室……

……

翌日。

天亮之后。

杨千叶将手中最后的纸钱，丢入了火盆之中，便起了身，看着云霓裳道：“云霓裳，我走了！我去找我爹了！”

云霓裳看了她一眼。

见着杨千叶这个时候看着自己，眸中没有半点怨恨，有的只是皇甫悦离世的伤心，一时间心中更觉得难受：“你……现在就走？”

杨千叶的眼睛依然红肿着，说话之间，也依旧是几度哽咽。

但她还是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了，而且自知之明我是有的，云玄死了，不管云玄背后的人，是太子还是陛下，这都不是我能杀得了的。我爹孤身一人，我也该去尽孝。你们的大军，很快就要开拔了，祝你们一切顺利，云霓裳，给表兄报仇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云霓裳立即红着眼眶道：“你放心！我会的！”

杨千叶大步回了军营，去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云霓裳打算派几个人保护她，可还没说出自己的打算。

杨千叶就先开口了：“不用派人保护我了！我爹一直不放心我，所以他其实离我们的军营并不远，我们这半年暗中也见过几次，等我离开之后，放出了信号弹，我爹就会来接我的，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全。”

云霓裳点点头：“好！”

杨千叶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皇甫悦的墓碑，最后用力地扯起了嘴角，看着虚空道：“表兄，上个月我劝你跟我，还有我爹一起隐居算了，你不肯听我的，你说你想陪着云霓裳，你想看见她。到今日，你还是输给我了，不得不跟我一起归隐了吧？”

她笑着说：“表兄，我们走！我们归隐山林，去看世间美景。你跟在我后面，别走丢了！”

话说完。

杨千叶大步离开，她每走一会儿，还会回头看一眼，似乎生怕身后的人跟丢了。

可由始至终，离开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背影……

她其实知道。

她心里的那个人啊，再也不会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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