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王殿下的强势和霸道，让很多人吃不消。

他手里有兵有权，从他一回来，就那般沉重，血染红的路，从正德门一直到皇宫。

谁都不是傻子，这京城有谁不希望他回来，但是他活着回来了。

多少人梦里开始不安枕，彻夜难眠。

“月临县那边还没消息传来吗？”

“回太子殿下，没有找到人！”

“没有找到人是什么意思？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曾？”

“懿王殿下的人也在找，她确实不知去向……”

这个她，自然是朱小。

太子一群人想抓住朱小威胁荀沐阳，可朱小因为生气离家出走，走的消声灭迹，完全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荀沐阳的人也在找她，从月临县往京城的路，铺天盖地的找……

“一定要在老五之前，抓到人，记住要活的！”

“是！”

只是所有人都在找的人，正在承蒲县一户人家里做丫鬟，谁能想到一个养尊处优，一个被脾气暴躁，几乎六亲不认的懿王殿下溺宠着的姑娘，会去给人做丫鬟。

承蒲县、秦家

眼看就要重阳，因为秦家有老太太，秦老夫人这一辈子也算是成功的，出生名门，嫁的丈夫也是当朝有名学士，虽如今没了，她也是有品阶的诰命夫人，当初陪着老太爷回到承蒲县，老太爷去了之后，她自然想回到京城，见见自己的老姐妹，也再次踏入京城的繁华。

但她到底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太好，家里人也怕她去京城路上，不小心就去了，一直不肯她去。

来年她妹妹的嫡幼子要成亲，又是妹妹六十大寿，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打算等重阳节后，便启程，只是身体一直不见好。

朱小每日还是那样子忙碌，闲暇的时间很少，她算是新来的小丫鬟，和阿秀一样哪里有活就得那里去干活，她和阿秀两个，阿秀话多，又讨人喜欢，她话少，倒是互补的很，阿秀和她也经常在一起，大家都说，有阿小在，定有阿秀在。

倒是小巴，已经是九少爷身边的小厮，专门给九少爷跑腿去买外卖的东西。

一开始家里太太还担心小巴会带坏九少爷，后来发现小巴去伺候后，九少爷读书越发奋进，太太已经赏了小巴两回。

作为小巴的表妹，朱小在厨房也得了好处，至少吃上面不再有区别对待，大家对她和善、客气不少。

“阿小，重阳那日你打算做道什么菜孝敬老太太？”阿秀问。

朱小闻言，停下摘菜，抬眸去看阿秀。

“阿小，你做菜好吃吗？”阿秀又问。

朱小颔首。

她已经很少做饭菜了。

“那你想好做什么了吗？阿小，我帮你一起做好不好，到时候得了赏钱，你分一点点给我成不成？”阿秀巴巴的问。

朱小看着阿秀。

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她觉得挺好，点点头。

“阿小你真好！”阿秀笑着。

阿秀家里姐妹好几个，都在大户人家做丫鬟，赚了钱就得拿回家去，因为她又不是卖身为奴为婢，得的钱不多。

阿秀娘朱小见过，很老实本分的一个妇人，据说是来告诉阿秀，他爹好多了，等过些日子，阿秀就能回家去。

阿秀爹是个石匠，做工的时候，石头砸到了腿，看病用了不少钱，几姊妹才分别去大户人家做丫鬟，赚了钱拿回家，也是为家里节省些开支。

“那阿小你打算做什么？”阿秀忍不住问。

“……”

朱小很认真想了想。

秦老夫人年纪大了，胃口不好，吃不得太油腻的东西，府里厨房做的东西也还算清淡，但老太太吃腻味了。

“银耳莲子菊花羹！”

她看花园菊花开的正好，若是和七婶子说了，应该可以摘两朵来。

“到时候需要我做什么，我帮忙一起做！”阿秀笑嘻嘻道。

阿秀总觉得朱小很好，不争不夺，厨房里的人都喜欢阿小，虽然最近面肿的像个猪头，但是性子真的好，喊她做点什么从来不拖拉。

“嗯！”

朱小点头。

银耳莲子菊花羹，做起来并不难，就是银耳需要焖煮的时间比较长，但小丫鬟们要孝敬老太太，厨房里也会给个机会，七婶子早早把朱小需要的东西都让人准备好，成不成都看朱小自己的。

初八晚上朱小就把银耳泡发，莲子去了莲心，看她认认真真的做事，阿秀坐在一边有些紧张。

“阿小，我竟什么都帮不了你！”

“没事，到，到时候也算你一份！”

“阿小你真好！”

初九早上，基本上的活都是阿秀去做，朱小就专心用小炉子做东西，就是早饭都是阿秀给她端回来的，所以真说起功劳，自然有阿秀的一半。

等到快晌午，朱小的银耳莲子菊花羹已经做好，放在漂亮的花盏里被端到了前面。

秦老夫人看着下人们的孝敬，乐的不行，大儿媳妇、二儿媳妇在京城，三儿媳妇以及三房子女留在承蒲县陪伴她，这会子都说着吉祥话。

秦老夫人笑着，眸子微微扫过桌子，就看见了碗里的银耳莲子菊花羹，最主要是应景，今儿重阳登高赏菊，孩子们早已经去登高回来，这不就是要赏菊吃蟹。

“那个羹帮我舀一碗尝尝！”秦老夫人轻声。

秦三夫人立即亲自起身给老太太舀了一碗。

“瞧着便觉得清香，母亲快尝尝！”

“嗯！”

秦老夫人端了碗，浅浅的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清香，又忍不住吃了几调羹，才赞道，“这个羹不错，你们也尝尝！”

丫鬟立即给主子们分了，秦三夫人颔首，“确实不错呢，想不到咱们家竟有做羹汤手艺这么好的厨娘！”

同样的食材，火候不一样那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

最主要是老太太吃了小碗。

秦三夫人觉得有必要问一下，这是谁做的，赏点银子下去，让她以后好好做，让老太太多吃些。

儿女们大了，她自然也想带着去京城说亲，可老太太身子不行，她也纠结，更不敢轻举妄动。

“母亲，要不，把人喊过来，瞧瞧看是谁做的！”

“嗯！”

秦老夫人颔首。

难得有人做的东西，她能吃下去，还不觉得腻味，自然要重视些。

立即让人去喊朱小。

朱小临走时，看了一眼巴巴看着她的阿秀，伸手去拉阿秀。

“……”

阿秀愣。

却是眼眶一红，推了推朱小，“你去啊，一会老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我，我，口笨！”朱小轻声。

到底还是拉着阿秀一起。

到了前厅，看着朱小的脸，老太太都吓了一跳，“这丫头的脸是怎么了？”

朱小推推阿秀，阿秀忙回话，“回老夫人，阿小的脸早些日子脱皮，奴婢求七婶子给弄了点药膏，抹了就肿成这样子，到现在还没好！”

“那这羹是谁做的？”秦老夫人又问。

“是阿小做的，她有些结巴，所以……”阿秀说着，小心翼翼的去打量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看着朱小。

可怜见的，一张脸肿成这个样子。

“丫头，疼吗？”

朱小连忙摇头。

不疼不痒的，就是不见消肿。

“你口吃？”秦老夫人又问。

“回，回老夫人，有，有点！”朱小轻声。

秦老夫人闻言微微失笑，“倒也不算严重，你慢慢说就好，这羹是你做的？”

“是！”朱小应声，想了想又道，“阿秀，有有帮忙！”

秦老夫人看着两个小丫鬟，明知道会被打赏也不争功，确实难得。

“既然你说阿秀有帮忙，那便两个一起赏，一人赏五钱银子，你回去好生琢磨，看看晚上再做个什么菜过来，若是做的好，我再赏你！”

阿秀闻言，拉着朱小就要跪。

秦老夫人却笑道，“不必跪了，下去吧！”

示意身边大丫鬟去处理此事。

朱小临走时，回头看了秦老夫人一眼，秦老夫人也看向她。

第一眼，秦老夫人就觉得这孩子有些缘分，想着先用着，到时候再仔细问问是怎么来府里的。

一个羹汤就得了五钱银子，也就是五百文，阿秀开心极了。

等拿着钱回来，她还不敢相信，“阿小，这是真的吗？”

“嗯！”朱小颔首。

她这五钱，还得分一半给七婶子。

阿秀高兴了好一会，才说道，“阿小，我不能要这么多的，我要一半好不好？”

“都，都给你，拿回家去！”朱小轻声。

抬手摸摸阿秀的头。

“阿小，你怎么这么好！”阿秀红了眼眶。

她家里是真的缺钱，可是爹娘疼她们，没有卖掉她们，只是在秦家帮工，管口饭吃，一个月几百文，家里也有钱给爹抓药。

“你，你帮忙了！”朱小又是这话，想着晚上要做点什么？

不能一下子表现太过，又不能表现太差劲。

“阿小，你跟我来！”七婶子在门口轻唤。

朱小立即拿了钱过去。

到了七婶子屋子里，便把钱递过去。

七婶子犹豫片刻，把那五钱银子收了。

“以后老夫人赏你的，你就不必给我了，工钱也不必给我了！”

“？”

所以住五钱，就是最后给的银子了吗？

“你和小巴是表兄妹吧！”

朱小连忙点头。

“你家在什么地方？”七婶子又问。

朱小结结巴巴的说了一遍。

七婶子颔首，“你去想想，晚上要做点什么，让阿秀给你打下手，需要什么厨房里都可以拿，老太太身子不太好，饮食尽量清淡些，听明白了吗？”

“是！”

朱小应声。

等她回了屋子，不一会阿秀也被喊了过去，等阿秀回来，看朱小的眼神便有些闪躲，还有自责、懊悔，以及愧疚，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又不敢说。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硬生生的逼回去。

朱小知道，七婶子肯定要阿秀盯着她，只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晚上是一个菊花鱼粥。

鲈鱼蒸熟取肉，烧锅煮粥，等到粥好了，把鱼、菊花放下去，加入点细碎的火腿肉，慢慢煨煮，最后煮好再放点盐。

简简单单的又带着清香。

当粥端过去的时候，秦老夫人又吃了半晚。

对于一个平日里，一顿只吃两口便再不想吃东西的老太太来说，这半碗粥的分量有多重。

朱小这边还在等消息，那厢小巴已经来找她。

递给她一个橘子。

“公子赏的，快吃！”小巴笑。

兴许是日子过的好了，小巴瞧着长高了许多，脸上也有肉了。

看着朱小依旧肿着的脸，“你的脸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带你去看看大夫？”

“没事！”朱小剥了橘子吃，真的很甜。

分了一半给小巴。

小巴犹豫片刻，笑着伸手接过，“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听说你今天做了菊花羹，老太太十分喜欢，晚上还做了送过去？”

“嗯！”朱小颔首。

这本身就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如今正一步一步的达到。

小巴本想说点别的，却感觉到有人躲在一旁偷听，忙改了口，“你给老太太做饭菜一定要仔细，有些实物相生相克，多问问给老太太做饭菜的大娘，我想很快你就要换屋子了，那个阿秀……”

“她，很好！”朱小轻声。

“你觉得人好便好，但也不能一根筋，得多个心眼，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过两日再来看你，给你带吃的！”小巴说完，临走时，又揉了揉朱小的头。

朱小瞪他。

小巴哈哈大笑，“我是你表哥，揉揉你头怎么了！”

“……”

这算哪门子表哥，迟早要一拍两散，各奔东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