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燕迟回京,她是我的人
“带着一个年轻人出去了?”燕麒眉头紧皱着。
“是,底下人来报,说带着一个穿白衣的年轻男子出去的。”
听着侍从的话,燕麒的眼神暗了下来,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还有最后两天了,他想着这最后两日太子一方定然会做点什么,果然如他所料。
“他们去哪里了?”燕麒忽然又一问。
侍从忙道,“还不知道,我们的人已经跟过去了,若有消息,会立刻来报。”
燕麒颔首,沉眸想了一瞬,忽然道,“侯府四公子还没回来吧?”
侍从应是,“还没,眼下侯府只秦世子一个年轻主子。”
“那……这些日子侯府也没有别的客人吧?”
侍从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也只是明面上没有,暗地里不知。”
燕麒冷笑了一下,他怕便是怕这个暗地里,他的人已经将几件关键的证物毁了,这最后一两天,郑白石能查出什么来?而侯府想帮着太子,又会找个什么人来力挽狂澜呢?
燕麒想了半晌没想得出来,便又想起了自己昨日的推测。
难道,侯府找了个人去充作凶手顶罪?!
这么想着,燕麒的眸色顿时一沉,的确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由侯府出手,谁能想到?
燕麒正想着,没多时,侍从已有新的消息来报。
“主子,秦世子带着人去了城南义庄!”
“义庄?!”燕麒顿时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眉头紧皱的看着侍从,“看清楚了?当真是去了义庄?一共有几个人?”
“秦世子带着那年轻人去的,不过,郑府尹和忠勇候都在。”
燕麒眸光顿时一暗,什么样的大事,郑府尹和忠勇候秦述都在那里?!
“给我牢牢的盯着,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出来!”
侍从领命而去,燕麒站了片刻才又重新落座,太子眼看着就是败局之相了,难道还能被他挽回回来?燕麒眉头越皱越紧,他绝不会给太子挽回的机会。
……
……
冬日清晨的寒风冷的彻骨,而秦莞今日出来未披斗篷,虽然坐在马车里,却还是觉得手脚有些发凉,待掀开车帘往外面一看,却见今日的天穹也是阴沉沉一片,似是要下雪的前兆,秦莞眯了眯眸子,看来这个年定是过的极冷了。
“父亲和郑府尹在义庄等着的,你像往常那般验尸便可,不必紧张。”
秦琰安抚一句,秦莞转头问道,“这案子是何种命案?你此前说死的不止一人?”
秦琰唇角微抿,犹豫了一瞬,“早前不方便说,眼下你要去验尸,自然不好再瞒你,这次的案子……死者都是女子,眼下已经死了三人,死前都被……都被奸污过,第一个死的人是在一个半月之前,第二个是一个月之前,最近的一个是半个月之前。”
秦莞心头微震,却也明白了秦琰为何隐瞒,她眉头一皱,神色凝重起来。
一个半月,一个月,半个月,哪怕是最近的尸体也是半个月之前了,时间越久,尸体便会腐坏,腐坏之后能验出的证据少之又少,秦莞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秦琰叹了口气,“听郑府尹说三位姑娘都是十多岁的,且,三人皆已定了亲,最早的年后初春就要成亲了,最晚明年夏天也要成婚,可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秦莞心头又一沉,“还知道别的吗?”
秦琰摇了摇头,“不知道了,此前这件案子和侯府无关,我和父亲都没有过多过问。”说着秦琰眸色一肃,“这案子乃是太子殿下管辖之内,圣上让太子殿下在除夕之前破案,可是今天都腊月二十九了,这案子显然是破不了了,昨日郑府尹和大理寺卿李大人入了侯府,又说起了此事,我一时口快将你举荐出来,九妹妹,你可会怪我?”
秦琰说白了还是想为太子分忧,秦莞明白,摇了摇头,“怎么会?你知道我的,平日里对这些事有几分兴趣,验尸对我而言和行医一样,只不过行医是帮活人,而验尸是帮死人罢了,让她们在天之灵瞑目,也算积德造福了。”
秦琰微松了口气,“这话很是不错,我只是对你坦诚些,你不要因此而觉压力大,这一次能不能验出什么来都没关系。”
秦莞点点头,一时沉静下来,马车徐徐而行,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马车缓停了下来。
“到了——”
秦琰当先起身下了马车,待秦莞走出,秦琰便扶了秦莞一把,秦莞一抬眸,神色不由有几分怔忪,这城南的义庄,她是来过的。
和锦州义庄比起来,京城的这座城南义庄也显得格外宽敞阔达些,然而义庄到底是停放死人之处,再如何房舍华贵,也不会有人喜欢这个地方。
这义庄在城南东南角上,算是整片皇城最为偏僻之地,周围住着的皆是贫民,而在义庄所在的这条街上,却几乎没有几间好房子,更没住的有人。
此时此刻,义庄之前的长街上一片冷清,只两个侍卫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秦琰和秦莞,她们二人一到,侍卫便迎了上来,“世子爷,府尹大人和侯爷都在里面等着的。”
秦琰点点头,和秦莞一起走上了台阶。
刚走了两步,秦莞下意识的回头一看,秦琰在旁见状也是一顿足,转身道,“怎么了?”
秦莞看着二人的来路一时未语,不知怎的,她刚才竟觉的有人在盯着他们。
然而眼下只看到一条空无人烟的凄清长街,秦莞摇了摇头,“没事。”
秦琰点点头,和秦莞买入了义庄的大门。
虽然此处房舍比锦州义庄更为阔达宽敞,可一进门,那停放死人之地才会有阴森寒凉感还是扑面而来,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刺鼻的香火味就更呛人了两分。
秦莞走的不快,看着眼前萧瑟的中庭神情有些发怔。
虽然从前来了京城父亲就极少让她跟着验尸,可还是有那么一次父亲带着她来了此处。
一晃两年多过去,这义庄半点变化也无。
进了大门,走过荒凉萧瑟的中庭,还未入正门,秦莞便见屋子里站着五六个人。
见到他们来了,屋子里的人迎了出来。
当先走出来的是秦述,紧接着是郑白石带着四个人走了出来,几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秦莞的身上。
秦琰上前,“父亲,郑大人,这位便是我昨夜说的。”
秦述上下打量了秦莞一瞬,颔首,转而看向郑白石,郑白石眼底浮出几分讶色,秦琰昨晚上说的时候,他以为至少是个年纪大一些的人,可没想到,眼前的秦莞看起来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郑白石双眸微眯,再一细细打量,忽的,眼底讶色更重。
“拜见大人——”
秦莞学男子那般对郑白石拱了拱手,郑白石不由点头,愣了一瞬才转身道,“这是府衙的仵作方伯,这是府衙的捕头展扬,他们二人会帮你。”
秦莞抬眸看去,只见方伯是个年过五十头发花白一片的老者,见她看过去,方伯慈祥的对她笑了笑,秦莞点点头,一转眸又看向一旁的临安府大捕头展扬,这一看,秦莞忽然神色微动,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这位展扬怎么看怎么熟悉,然而在哪里见过他,秦莞却又想不起来,定了定神,秦莞又对展扬拱手致礼。
展扬二十来岁的年纪,身着玄色公服,腰间配长刀,他身量高挺,面容周正,一双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漆黑的眸子也十分锐利,往那里一站,自有一股子器宇轩昂的沉稳气势,此刻,他正略带打量的看着秦莞,见秦莞拱手,他只略点了头不说话。
展扬身后,还有两个捕头,一个年过三十身形微胖,一个也是二十来岁,身形高瘦,眼神颇为活跃的打量着秦莞……
好端端的叫了一个外人来验尸,只怕这些衙门的公差皆是存了探究之心。
秦莞不以为忤,只看着郑白石,“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郑白石一笑,“当然,尸体停放在后面的,你要问什么,问方伯和展扬便是。”说着看向展扬,“展扬,你带路——”
展扬点点头,转身朝着后堂走去。
义庄分了前后堂,前堂不见死人之物,乃是各位官老爷来了见客之处,而所有官府涉案的尸体和无人认领的尸体都在后堂。
展扬走在最前,郑白石和秦述跟着,秦琰带着秦莞走在第三,后面两个衙差走在最后,而最开始的两个侍卫则守在了外面。
走到了后堂入口,却还有个人候着,那是一个年过四十的男子,其人身着灰衣,衣衫很是陈旧,满头墨发花白,散乱的披在脑后,而最叫人瞩目的却是他左眼处酒盅大小的伤疤,只有一只右眼的他眼神明快,见展扬进来忙道,“展捕头,都准备好了。”
展扬点点头,上前一把将后堂的门帘掀了开。
门帘一掀,一股子混合着醋和香火味的古怪味道扑面而来,展扬将帘子掀着先请郑白石几人入内,等秦莞和秦琰也进来之后他方才跟着走了进来。
一入后台,只见后堂之上全都是一块一块被板凳支起来的木板,可想而知,平日里那些尸体便是摆在这木板之上的,眼下堂中木板之上空落落的,并无死尸停放,而在后堂尽头,正中是一尊高高的观音像,观音像之前摆着祭品和香火,而在观音像的两侧,又是两个小门,前面的郑白石便道,“若是无人认领的自然死的尸体就摆在外面,官府涉案的尸体一般存放在更里面,免得影响了查案子。”
郑白石乃是给秦述解释,说着抬手一指右边的小门,“这里。”
很快,郑白石带着大家进了右边的小门。
一进屋子,迫人的冷气顿时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秦莞站在门口一看,只见这屋子后窗开着,屋子里摆着大大小小的冰盆,而四张木板之上摆放着三具尸体,尸体之上皆盖着白布,白森森遮尸布的和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叫人背脊一寒,秦莞却走了进去。
“案子如何发生的,还请展捕头简单述之,第一具尸体是哪个?”
秦莞语声清脆,不疾不徐,秦述看着秦莞眼底微亮,一旁的展扬一脸肃容的上前道,“就是姑娘面前这一具尸体,她是此番第一个被害之人,案发在一个半月之前。”
秦莞点点头,而一旁的方伯许是体恤秦莞年纪小,走上前去将遮尸布掀了开。
遮尸布一掀,一具浑身青紫且双眸突出面庞和肚腹极度肿胀膨大的尸体便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尸体上还盖着一层衣物,饶是如此,却已经膨大的没了明显的女子特征,秦莞眉头微皱着上前,秦琰却觉得自己胃里吃的早饭还是反酸翻腾。
和那丑陋肿胀的尸体相比,秦莞一身白衣就显的越发兰枝桂树,众人瞧见这场面,心想着秦莞就算不当场吐出来,至少也得泛着恶心犹豫不前,可没想到,秦莞眉眼都未动一下,面上更是没露出任何的轻鄙嫌弃意味。
方伯唇角浮起几分慈祥的薄笑,似乎对秦莞这个年轻后生的表现十分满意似的,于是将遮尸布放在一旁,将一个木制小箱子拿了出来。
秦莞见之点头和方伯致谢,自己从袖中掏出了两粒苏合香丸含在了口中,又从袖中拿出了祛晦香递给展扬,“麻烦展捕头帮忙点燃——”
展扬虽然生的器宇轩昂,却是半点不爱笑,亦是不负不多话的沉肃模样,见状,看了一眼秦莞手中拿着的祛晦香才接过放在墙角点了燃。
香味一出,室内的气味果然一变。
方伯薄笑一下,“这位小公子还会医术——”
秦述笑道,“是啊,她没学仵作之道,不过就是凭着医术验尸。”
方伯点点头,退到了一旁去,做为临安府的老仵作,方伯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眼下忽然安排别人来验尸,他却也没有半点不喜之意,反倒是和善的看着秦莞能验出什么来。
秦莞挽了挽袖子,又从另外一边袖袋之中拿出了那双护手套戴上,戴好了之后方才打开了方伯给的箱子,她看了两眼,拿出了一把小刀和一把鬃毛刷子,而后倾身而下从尸体肿胀青紫到狰狞的脸开始查验。
一边查验,秦莞一边问道,“请展捕头说说是怎么发现案发之地的,以及死者的情况。”
展扬挑了挑眉,下意识看了郑白石一眼,郑白石笑着点头,展扬这才道,“这第一位死者,是在城南的玉水河桥墩之下被发现的,被发现之地十分偏僻,行人站在路上看不见,需得翻过河岸边的围栏才能看到,报官之人是玉水河上靠着给游玩之人划小船挣钱的船夫,我们的人到的时候,死者已经死了,后来知道,她是城南一户张姓人家的二姑娘,说前一天晚上她出门去买醋,结果一去无回,第二天想着来报官了,却先被官府找了上。”
展扬语声洪亮,一字一句不紧不慢,秦莞便一边听着展扬说话一边从头顶检查到了胸口,待展扬说完,秦莞便不再多问,她目不斜视的揭开了尸体之上的遮尸布,然后从尸体鼓胀的胸腹和已经开始腐败的腿根处扫过,她目光平静,等看完了之后,便又倾身先用小刷子将尸体表面生出的快要脱落的霉绿表皮扫除,然后才细细看表皮之下的伤痕。
她动作细腻,双手极稳,好似正在雕琢玉石的匠人一般,看着她这样子,展扬的眉头便紧紧的皱了起来,而一旁,秦述和郑白石皆是面色复杂。秦琰是想看又不敢多看,且不知怎么,秦莞这和平日里大不相同的沉静肃然莫名叫他心底也生出两分寒意来,一个姑娘家,连这般可怖的尸体都不怕,那这世上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室内安静的只剩下周围人的呼吸声,便在这般磨人的沉默之中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秦莞方才直起身子来,她一直弯着腰,此刻额头已隐见汗意,然而她一开口,语声仍然沉稳冷肃,“死者颈部皮下伤痕成半月形,且伴有严重皮下出血现象,此外,死者眼膜之上有少量的出血点,足见死者是被凶手扼住颈部窒息而死,此外,死者臀部,背部,小腿后方和脚跟皆有挫伤,案发之时多半被拖拽过……”
说着,秦莞看向展扬,“展捕头可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其他东西?”
展扬摇头,“不曾。”
秦莞点点头,又道,“展捕头当时可是只搜查了玉水河周围?”
展扬点头,“正是,发现死者之后,我们就立刻搜查玉水河周围,可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和物,我们去她家问的时候,她父亲说她傍晚出门之时是拿着一个自家装醋的瓦罐的,可我们搜了其周围,并未发现瓦罐。”
秦莞当即道,“因为死者被杀死的地方并非玉水河边。”
展扬皱眉,“何以见得?”
秦莞转眸看了一眼尸体之上已经快要被尸斑覆盖过去的伤痕,“死者身上所有的伤痕,只有颈部的伤痕有严重的皮下出血症状,其他的挫伤,包括死者大腿内侧的伤痕,全都不见皮下出血之状,这一点足以说明,这些伤痕都是在死者死后造成的,而死者亦是在死后被凶手奸污,且,凶手极有可能先将她掐死,掐死之后带到了玉水河的桥墩之下。”
展扬一愣,“如此就可以断定死前死后?”
秦莞点头,“是。”
展扬便看向方伯,方伯面上的笑意散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个说法早前倒是看到过,却并不知道是否是真的,这……”
秦莞便道,“很简单的道理,方伯若是在这尸体之上划一刀,是不会流血的,人活着的时候,伤口受了伤会愈合,死了却不会,便是流血也和活着的时候流血不同。”
说着秦莞看向展扬,“展捕头还搜了哪些地方?”
展扬忙道,“还有这位姑娘家宅周围,以及她要去的那处打醋的粮米店,可那一日那粮米店却是关着门的,店主出京城进货,前两日就走了,又过了两日才回来,并无作案时间,这般一来,我们便不知这姑娘最后又去了哪里,更远一些的粮米店我们也问了,也没说见过这位姑娘,此后我们便没了线索……”
秦莞略一沉吟,“如果是刚死,尸体受伤之后还是会流血,可我看这几道挫伤,表皮之下半点血痂也无,我猜,这姑娘是先被扼死,而后又被藏在了什么地方,等到了夜深人静,凶手方才将她带到了玉水河边行凶,这挫伤……”
秦莞说着,又仔细的低头去看,“倒像是在台阶之上上下拖拽留下的。”
秦莞说着又摇了摇头,“时间太久,尸体腐坏痕迹被尸斑和尸绿遮盖,我一时也不能肯定。”说着,秦莞走向第二具尸体,“等验完了另外两具再说吧。”
这一次秦莞自己掀开了第二具尸体的遮尸布,布一掀,便又是一具面目身体皆已经肿胀的女子尸体,秦莞上下看了一瞬,继续如对待第一具尸体那般的开始验尸,而她全程并未看秦述和秦琰二人,只完全沉浸在了尸体和案子之中,片刻,秦莞又道,“请展捕头讲一讲。”
展扬经过这片刻的观察已经不敢再对秦莞生出小觑之心,便沉声道,“第二具尸体是在西南边的一处废弃民宅里发现的,那处宅子十年前是一个鳏夫独居,后来鳏夫死了,宅子就破败了,到了如今,已经是残垣断壁一片,尸体是打更的更夫发现的,那更夫养了一只狗,狗闻到气味不多跑了进去,这才发现了尸体。”
“死者家就住在城中西南方向,家中只有一老母和一兄长,我们找到他家中时,她老母说她是傍晚出门去给在城南一处药铺做学徒的兄长送晚饭,出去之后就再没回来,后来她兄长说饭的确送到了,后来他妹妹一个人回了家,他当夜留在了药铺里看门没有回来,第二日一大早回来才知道妹妹不见了,再然后就知道了噩耗。”
展扬说完,秦莞却没什么反应,他干脆继续道,“案发之地,和这姑娘兄长所在的药店不在一个方向,和她的家也不在一个方向,我们猜她是在回家的路上被凶手绑走了,亦或者是她认识的人带着她去了另外一个方向,然后被杀害,包括第一位死者,我们也排查了认识的人,结果都发现她们认识的男子极少,平日里也不是会和别的男子私下去某个地方的人。”
说着话,展扬想了想又道,“这个姑娘死后,我们就猜是不是同一个人干的,后来也是大范围的搜查,也拿过几个可疑之人,可最终都证明不是凶手,本来我们以为只这两个案子,可没想到半个月之前又死了一个人。”
展扬不疾不徐说至此处,秦莞正好已经查验完了第二具尸体,她的速度越发快了几分,查验完之后将遮尸布搭在尸体的身上,便又转而看向第三具尸体。
遮尸布一掀,一具略显鲜活的尸体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眼下是冬日,且此处专门备下了许多冰盆,温度极低之下,自然减慢了尸体的腐坏,然而前面两具尸体到底时间长了,都无可避免的发生了腐败之相,唯有这最近被发现的尸体还未腐败肿胀,饶是如此,那满身的紫色尸斑和尸绿依然让人触目惊心。
秦莞歇了几息,又弯腰仔细的检查尸体身上每一处伤痕。
因这具尸体腐坏并不算严重,秦莞便检查的格外仔细认真。
展扬见状继续道,“死者是在距离城门不远处的一条暗巷被发现的,那条巷子极少人来往,每日只有收夜香的夜香妇每日清晨从那里过,死者便是那夜香妇发现的,此前的两位死者都是一家在城南东边,一家在城南西边,可这第三位死者,家却并非是城中的,而是住在临安城外郝家村的,她那一日是来城中采买年货,却也没能回的去,我们一开始只在城中调查她的身份,并没想到城外去,还是她死后三天家里人去官府报官我们才知她的身份。”
“这三位死者可有共同之处?”秦莞忽的问。
展扬便道,“此三人两个十六岁一个十七岁,样貌只算中等,家境只是一般人家,论起样貌性格穿着皆无共同之处,不过巧合的是,这三位姑娘都定了亲,最开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们想着极有可能是恨即将嫁娶之女的熟人作案,因为这三户人家皆是素不相识,且一般陌生人也不可能知道人家姑娘定了亲,可我们排查下来,却没有和三家都熟悉的人,特别是这第三位死者,她家在城外,并非天天来临安城的人,且查问之后,临安城根本没他们熟悉的人,按理说,凶手不可能有那么多机会摸清她的来去然后找机会下手——”
说至此处,秦莞已开始着手查验第三具女尸的腿根处,一屋子皆是男人,见她如此便将目光避了开,只有方伯看着她如何查验,没多时,秦莞再度直起身子来。
见如此,众人皆以为她查完了三具尸体,郑白石直直看着秦莞,“如何?”
秦莞摇了摇头,“我要剖验这具尸体。”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愕,剖验,秦莞胆子再大,可她这样的年纪剖验尸体还是叫人诧异非常,便是方伯都目露讶色……
只有秦琰下颌微扬的看了秦述一瞬,仿佛在说他说的不错吧?!
“剖验?小……小公子当真要剖验?”
秦莞点头,“前面两具尸体太久了了,五脏腐坏,胃里也没东西了,剖验意义不大,这第三位死者却可一试。”说着,秦莞还是看着郑白石,“大人,可以吗?”
郑白石从怔愣之中回神,连忙点头,“可以,自然可以!”
秦莞颔首,说着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诸位若觉不适,可去外面等着。”
郑白石犹豫的看了秦述一眼,秦述笑道,“大人放心,我倒是无碍。”
郑白石一听这话也呵呵笑起来,“侯爷都无碍,我就更是了。”说着看向秦琰几个,“你们若觉得受不住,便去外面等着罢——”
秦琰怎么会愿意,且后面站着的两个衙差也没动,而这边厢,方伯自是留下的,展扬就更是不会在此刻退出去,如此一来,一屋子人都没动。
秦莞抿了抿唇,“那好吧,若觉得不适,随时可退出去。”
秦莞说完,又换了一把更为锋利的刀,一转身,手先在尸体的肚腹之处摸了摸,然后,顺着自己摸到的间隙,一刀切了下去……
“呕——”
一道干呕声蓦地响起,同一时间,被切开的皮肉腥红的拉扯开来,秦琰本来觉得自己还忍得住,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后竟然有人呕了一声,这一呕,顿时将他死命压住的反酸也勾了出来,几乎没有犹豫的,秦琰一个转身走了出去。
秦述和郑白石面带薄笑的站着,只听到另外一衙差也转身离开,二人对视一眼,眼前是秦莞剖尸,外面是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也得亏他们两个老人家忍得住。
秦琰几个落荒而逃,方伯却老神在在的站着,很快问道,“小公子从前剖验过尸体?”
秦莞眉眼不动的道,“剖验过几次。”
方伯又道,“小公子怎敢动手的?”
秦莞神色沉定道,“此前看过一本古籍,古籍之上讲解了颇多开颅开胸腹治病之法,彼时想试试,却不敢轻易尝试,而后又想,活人不敢尝试,死人却可以,人已死,无性命之忧,且死人和活人骨骼脉络皆无异,还不会像活人那般吃疼挣扎,正是最好的演练之法,如此,便动了剖验尸体的念头,后来看了几本刑狱上的著文,歪打正着会了仵作之道。”
方伯听的双眸微亮,“小公子这学医之法小人倒是闻所未闻,不过看起来似乎奇效非常,若是……”他欲言又止一句,而后却又不说了,片刻叹气,“太可惜了。”
展扬眉头紧拧着,方伯是临安府最好资历最老的仵作,可他当了捕头多年,却也没有见过方伯剖验几次,而今,这位小兄弟却一上手便是剖验,分明是极其厉害的了,怎么方伯还要说可惜呢?这么说着,展扬狠命的咬紧了牙关,屋子里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他胃里也有酸水泛了上来,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绝不能失态。
方伯叹了一句,秦莞却没接话,而很快,方伯看到秦莞眉头一皱,“小公子,怎么了?”
秦莞头也没抬道,“胃里空了。”
方伯还没说话,一旁郑白石道,“那……是不是没希望了?”
秦莞摇头,“不会,食物入胃脏,消化不尽的会入肠……”
说着话,郑白石看到秦莞的手已经再往下缓缓移动,而不知秦莞切了什么,一股子比切开胃时候的酸臭味还要叫人难以忍受的腐臭之味散了出来,一瞬间,秦述的面色都变了几变,而很快,秦莞道,“请展捕头帮忙拿个碗来。”
展扬一愣,碗?去哪里拿碗?
正想着,却看到角落放着几个灯油碗,展扬上前拿过来放在秦莞手边,没都是,展扬眼睁睁的看着秦莞抓着一把颜色形状都十分像夜香的东西放在了那灯油碗之中,似乎知道展扬几人忍不了了似的,秦莞的速度很快,没多时,灯油碗便被装满了,秦莞一边将尸体的伤口整理干净,一边道,“请展捕头帮忙将里面的东西淘一淘。”
展扬眉头紧拧的看着那碗不明物体,唇角一抿,端过灯油碗走了出去。
这边厢郑白石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侯爷,咱们出去站站?”
秦述朗笑一声,“好好好,否则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住了——”
于是,二人相携而出,等出了门,同时大口的喘了几声,相视一眼,二人又都无奈笑了起来,这边厢秦琰无奈上前道,“父亲,大人,都完了?”
郑白石点头,“这一次应该算是完了,待会儿看看她怎么说吧。”
秦琰面如菜色,不远处两个衙差也吐得腿脚发软,郑白石见就秦述父子和他站的近,不由语声一低,“这位小公子可很是不凡啊,不仅手艺不凡,姿容心性也很是叫人意外,若是换了女装,只怕是要让整个京城为之侧目啊……”
秦述和秦琰一愣,秦述直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这个老狐狸!”
秦琰见状便也一笑,秦述便吩咐秦琰,“去打点水来让莞丫头净手……”
秦琰领命,那独眼的义庄守门人带着他朝后院去打水,这边厢秦述低声道,“是我二弟的亲闺女,我的亲侄女,白石兄可莫要让别个知晓。”
郑白石一听,惊讶极了,“什么?竟然是秦府的姑娘?!”
秦述从郑白石的惊讶中得到了几分满足,不由笑了起来,正要点头,却见外面守门的侍卫忽然大步的走了进来,“大人,侯爷,不好了,成王殿下带着人来了!”
郑白石眉眼一跳,“成王?!”
“是,大人,成王殿下带着人来,说成王府的一位家贼跑进了义庄里,他要进来拿人,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郑白石面色大变,和秦述对视一眼,二人眼底皆是警惕之意。
成王好端端怎会的这个时候来?!什么家贼跑进了义庄?分明就是跟着秦琰来的!
秦述刚才才说了要让郑白石保密秦莞的身份,可这片刻之间,成王却杀了进来?!这可如何是好,成王一来,必定什么都兜不住了……秦莞一个女儿家,却来此处验尸,置府衙规矩于何地?且秦莞来验尸的事传出去,少不得要坏了她的名声!
恰在这时,秦莞从小门之内走了出来,她听到了侍从的话,下意识道,“成王?”
秦述心中着急万分,郑白石也额生薄汗,他正对秦莞满是欣赏,可若因为此事将她一个小姑娘拉下了水却是万万不可——
满屋子人正不知如何将秦莞藏起来,后堂半掩的屋门却被一把推了开。
成王燕麒,着一身银色锦袍,后面带着二十来个成王府侍卫,浩浩荡荡的进了这后堂,燕麒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白袍带着护手套的秦莞,燕麒似笑非笑了一声,“咦,这义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
燕麒是皇子亲王,一时间,便是秦述都得跪地行礼,而后面打水进来的秦琰一眼看到成王竟然来了,惊诧之余也只得跪地行礼。
秦莞唇角微抿,垂眸,跪地,悄无声息的只想让自己变成个影子。
“拜见成王殿下——”
燕麒往里面走了几步,站在了郑白石面前,眸光一抬,落在了秦莞的头顶。
“郑大人和忠勇候这是在做什么……”
郑白石镇定道,“近来京城中的案子王爷也知道,眼下侯爷是来关心关心这案子进展。”
“哦?刑狱上的事,好像不归侯爷管的呀。”郑白石正想说话,成王忽然语声一厉,“而且,此案乃是天子都在关注的要案,义庄这等重要之地,怎么还有闲杂人等在此?!”
郑白石唇角一动,燕麒冷笑一声,“郑大人可别说他是府衙新来的小吏哦?府衙来没来人,本王可是一查便清,郑大人若是敢当着本王的面说谎,那可是大大的不妥。”
郑白石即将出口的话便被这般压了下去,众人神色微变,皆知道燕麒是有备而来。
见郑白石神色,燕麒越发肯定秦莞的身份见不得光,于是他冷笑一声,“来人,将这个目无王法私入义庄妨碍衙门办差的小子给我抓起来——”
一眼落定,秦述和郑白石齐齐出声,“王爷不可——”
燕麒的目的达到了,笑问,“哦?为何不可?”
郑白石着急不已,“因为……因为她是……她是……”
郑白石语不成句,“她是”了半天也没“她是”出来,燕麒眼底溢出几分快意,正要开口,忽然,一道低沉华丽的桀骜之声从背后传了过来。
“她是我的人,四哥,你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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