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停止抢救吗？”护士急忙确认一下。

“是，停止抢救。”

司桀瀚终于想通了。

他这几年一直拼命地想要延长司浩宇的生命，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司浩宇愿不愿意继续活下去。

人们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是生不如死的滋味儿，只有到了那个关头的人才会体会到。

司浩宇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他的生命毫无意义。

可以说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受罪，很多时候他都想死了，可是他知道，如果自己死了，这世界上就剩下哥哥一个人了。

这是他还愿意坚持自己生命唯一的理由。

司桀瀚总算是想清楚了。

护士急忙进去通报，在临床上，病人家属放弃抢救的并不多，尤其是像司家这么有钱的。

主治医生其实也知道，这次很难抢救过来了，与其那么残忍的对待一个将死的人，还不如放弃抢救。

医生和护士很快就离开了抢救室。

抢救室里的仪器还在发出滴滴的声响，那是证明司浩宇还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的唯一证据。

司桀瀚慢慢地走进抢救室。

司浩宇带着呼吸面罩，上半身没有穿衣服，上面贴满了各种极片，甚至还有插进身体里的管子。

他根本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所有器官的集合体。

“小宇……”司桀瀚轻轻地喊了一声。

司浩宇良久良久才睁开眼睛，戴着呼吸面罩的他，显得脸色更加苍白。

他朝着司桀瀚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司桀瀚的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慢慢挪开了他的呼吸面罩。

“哥，你来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那么虚弱。

“我来看看你。”

“谢谢你，哥，没有让那些医生给我开刀，我好怕疼了，我这几年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其实我真的很怕疼。”

司浩宇裂开嘴笑着，因为进出抢救室的次数太多了。

他自己闲得无聊的时候也是会查一些内容的，就像他的哥哥一样。

可是他从来都不说他会怕。

“以后不会疼了。”司桀瀚用力握了握司浩宇的手。

“是啊，以后我再也不会疼了，再也不会来医院了，真好！哥，你要多多保重身体，争取这辈子都不要进医院，好么？”

“好，我争取。”

“哥，我终于可以解脱了，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做梦都盼着这一天，有时候做梦梦见自己死了，醒过来发现这是一场梦，真的好失望啊。”

“……”司桀瀚垂下头，这都是他的错。

“我以前唯一的牵挂就是我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可是现在我不怕了，哥，嫂子会一直陪着你的，还有你们的孩子，我一直催嫂子给你生个儿子的。”

司浩宇的眼神有些涣散，“可是我觉得女儿也挺好的，你们到时候要多生几个。”

“好。”

“你以后不要总是跟嫂子发脾气，嫂子人真的很好。”

“好。”

“你是男的，你要让着他，更何况你比他大好几岁呢！女人都是要哄的。”

这一刻，仿佛他才是哥哥。

“哥，你要答应我，等你和嫂子生个孩子，再带着你们的孩子来我的坟前看我，我是没有机会看到我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了。”

“一定。”

“哥……我看到爸爸妈妈了，我以前看到他们都是在照片里，这次我终于可以看到他们了，你长得和爸爸很像，我长得更像妈妈，他们在向我招手……”

司桀瀚看着司浩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他的眼神在慢慢的涣散，已经不聚焦了。

“哥，我要走了，不要太想我，真的不要太想我。”

司桀瀚抓着司浩宇的手，感觉他的手已经慢慢地没有了力气。

他始终保持着微笑，眼睛慢慢的合上了。

他的神色是那么的坦然。

好像真的从这一刻解脱了。

司桀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小宇，一路走好。”

司桀瀚的声音幽幽的从嗓子眼里飘出来。

他的弟弟结束了这二十几年的挣扎，总算是解脱了。

眼泪缓缓地从司桀瀚的眼角流淌出来。

——

金爵帝宫的夜晚最近总显得那么沉寂。

蓝小麦这几天睡的都很不安稳，她一个人睡在大床上，忽然感觉一阵阴风吹来，把窗户打开了。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下了床，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了。

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房间里。

不知怎么的，深更半夜看见一个人站在自己的房间里，蓝小麦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害怕。

她是那么的平静。

“小宇，你出院了吗？”

司浩宇笑起来的样子仍旧露出洁白的牙齿。

“是啊，嫂子，我出院了，我以后再也不用住院了。”

“真是太好了，以后要健健康康的，再也不去医院那个鬼地方了。”

“嗯，再也不去了，嫂子，你太瘦了，该吃点东西补补了，你看上去脸色怎么那么差？”

蓝小麦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肉都没有了，基本上就是皮包骨头。

“这些天身体不舒服，没怎么吃东西，也吃不下去，所以瘦了一点儿。”

“这样可不好，你这样的身体，我的小侄子怎么受得了呢？嫂子，明天去看看医生吧？”

司浩宇笑起来的样子仍旧像是个孩子。

“好，嫂子听你的，明天就去看医生。”

“嫂子，你说过要给我做玉米三鲜汤的，只可惜我喝不上了，回头你都做给我哥吧？还有咱们说好一起回乡下的，我也去不了了。”

“怎么去不了呢？你这不是都出院了吗？过些日子调养调养，我就带你去好不好？”

司浩宇只是朝着蓝小麦一个劲儿的笑。

蓝小麦也朝着司浩宇笑。

她喜欢司浩宇的笑容，那么干净，那么纯粹，好像没有任何污染的云朵，软绵绵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嫂子，我要走了，我爸爸妈妈还在等我。”

“爸爸妈妈？”蓝小麦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懂司浩宇的话了。

蓝小麦猛的醒了过来，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虚汗。

可能是做梦吧。可是她一抬眼就看见了打开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