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

柳无忧又看到了元昊。

元昊站在树林里，望着这悲剧的一幕，神情充满了哀伤，还有一丝……自责。

“如果第一次我们能把他们救出来就好了，让易风一个人面对这种事，还要他亲手去做。我驻守三界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种惨绝人寰的悲剧。”

元昊闭上了眼睛，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也充满了自责。

“帝君，这不怪你，要怪就要怪根本不懂人性的盘古他们。”柳无忧安慰道：“而且我们已经尽力了，在第一次的营救里，您的爱徒牺牲了，天帝也牺牲了。”

“连你都被打成重伤，我也沉睡了多年。不是我们没有尽力，而是我们没有能力从盘古圣地当着盘古的面把人救走。”

元昊闻言，不断地摇头自责，说道：

“我其实已经做好了易风成魔的心理准备，我万万没想到他们部落的人，这般大义，赴死之心这么坚决。我也万万没想到易风这么明事理，他把一切的痛苦都承担了下来。”

“如果是我，在真正面对这一刻的时候，我也不能百分之百说我能像易风这样。”

“我一心护着人类，跟人类打交道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人类了。但是我还是低估了人类的善良，连我都没资格评判他们，盘古……为什么要这样去伤害他们！”

元昊攥紧了拳头，一向沉稳的他，竟激动得眼眶发红了起来。

此时易风化成的祖龙还在空中盘旋，始终没有狠下心来对下面的族人们下杀手。

族人们也都个个坦然面对，微笑望着天上的祖龙，希望不给祖龙留下心理负担。

柳无忧也不忍看下去，扭过头来，说道：

“就像戚族长说的那样，人类永远是盘古族人的克星。”

“盘古一族虽然创造了万物，但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善良。他们学习人类的智慧，模仿人类的外形，但他们只学得了三分人样，七分兽性仍然根深蒂固！”

“如果盘古在这里，他一定会感到羞愧！无地自容！”

柳无忧说着，脸色突然一变，瞳孔猛缩了起来，她声音颤抖地说道：

“帝君，我好像感应到盘古的存在了，他就在这附近。”

元昊没有感到惊讶，他淡淡说道：

“别紧张，我也感应到了。”

“他在这附近偷窥，这是他的杰作，他想来看看他自己的成果。但是他恐怕要失望了，他将戚九刚他们部落的人囚禁起来，改造他们。但始终没能摧毁他们的意志，没能让他们低头。”

“他想看到易风成魔，但易风也让他失望了。他以为自己了解人性的善恶，但他根本就不了解，更理解不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大爱，他输了！”

柳无忧闻言，心中颤动，微微皱起秀眉说道：

“我真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元昊又说道：

“我之所以要把你的祖先犼的内丹留给易风，一是想让易风至少能救一个人。”

“二是……我想看看他们部落的人，会怎么抉择。如果一个好的抉择，说不定能让盘古改变对人类的看法，也许他就不会在想着要继续清除掉这一批人类了。”

柳无忧惊愕地望着元昊，说：

“您的意思是，戚九刚他们让小花成为他们当中的幸存者，也是您算好的？”

元昊断然摇头，说：

“这个很难算到，一旦涉及到人性的东西，哪怕是再高级的预测之法，还是再聪明的人，都预料不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子的。”

“我只是推测过他们会让年纪最小的那个人，继承犼的内丹，不用变成怪物也不用赴死。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统一，根本不加思索地就把生的希望给了那个小女孩儿。”

“一千多个人，竟然出奇的统一，这是人性最光辉的时刻！他们身上，有人类最美好的品质！我想盘古看到这一幕，会发自内心地感到忏愧，从而带回所有的盘古族人回盘古圣地，不再伤害人类。”

柳无忧闻言有些惊骇，她想起一个可能性，忍不住问道：

“如果盘古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然后不再伤害人类，那您……还会不会和他为敌？”

元昊没有任何犹豫，断然摇头：

“我不会再和他为敌，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如果我不再和盘古族人为敌，那我们那些死去的同伴、朋友、家人，以及所有被盘古族人残害过的人，是不是就这样算了。”

柳无忧沉默了下来，算是默认了。

元昊也当即给了她答案：

“如果能够报仇的话，我们也不用等待易风他们部落的人感化盘古，而是早就杀了他报仇了。事实上是，我们很难杀得了他，我跟他纠缠了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完全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他真的决定收手了，我愿意暂时放下仇恨，虽然我知道这样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同伴。包括易风，我相信他也会选择暂时放下仇恨。因为一旦激怒盘古，最怕的就是他再迁怒于人类，我们遭殃的同时，人类也会遭殃。”

“所以停战是最好的状态，当然，盘古喜怒无常，也许他能暂时不管人类。可说不定多少年以后，他又会有其他的想法，所以我说是暂时放下仇恨。我们和他之间的战争，总有爆发的时候，也总有落幕的时候。”

“仇已经结下了，就看什么时候不死不休，什么时候落幕。而最终的结果，谁也不知道。”

柳无忧闻言，也释然了，她觉得元昊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

如果盘古收手，她也不用再跟着元昊躲避盘古族人的追踪，也就可以和秦幽若还有秦正鸿团聚了。

此时在元昊和柳无忧对面的树林里，同样站着两个人。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在后那人穿着黑袍，黑袍之下是一副骨架，在前那人，则是穿着黑色皇袍，脸上戴着一副金色的面具。

他就是创造万物，创造元昊的盘古。

也是世人印象中那位开天辟地，无所不能，并且十分伟大的盘古。

他更是盘古一族的首领，他们这个种族，就以盘古为名。

盘古抬头望着空中那条还在盘旋悲鸣的金龙，神色充满了复杂。

已经很久了，金龙的情绪似乎已经崩溃了，不断发出悲鸣，一直没能下杀手送走下面的族人们和它的爹娘。

“父神，您觉得他会那么做吗，还是会成魔？”

身后那骨架，忍不住问道。

“他会的，我们已经看不到他成魔了，元昊赢了。”

金色面具之下，盘古未曾开口，但那黑袍骨架已经听到了那充满威严的声音。

“父神，我真的有些惊讶。戚九刚和他的族人经历了这些，竟然还能保持人性的善良。”

“难道他们就不想活吗，竟然全都把犼神的内丹给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

黑袍骨架诧异地说道。

这回，盘古没有回答他，黑袍骨架顿时把头埋得更低，不再说一个字。

此时戚九刚和易风的爹娘见易风还不肯动手，一直盘旋在天上悲鸣，他们三个，也是如同针扎一般心疼。

“所有人，给易风跪下！”

戚九刚突然一声大吼，跪在了地上。

话音一落，连同易风爹娘在内的所有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易风，动手吧！我们要变成怪物了，快动手！”

“义父求求你了，动手吧！”

戚九刚冲着天上大喊道。

此时很多人脸上都已经有了变异的迹象，包括戚九刚和易风的爹娘。

“孩子，你动手吧，不要心软！动手！”

这时，半边脸已经开始腐烂的李翠莲也充易风吼道。

看到这么一幕，王越他们纷纷落泪，饶是见惯人生百态的黄泽宇和闻菩萨，还有苗晓天。此时都把头垂了下去，根本不敢看这场面。

只听天上传来一声震天龙吟，整座山顿时被一阵强烈的金光所笼罩。

金龙还是动手了，一声龙吟之后头朝下猛地冲了下来。

那一刻，众人只听得到漫天的龙吟之声，那是金龙的悲鸣和愤怒，还有无奈。

王越他们没有听到任何人的惨叫，戚九刚他们这次真的走了，他们以人类的身份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轮回的机会，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所有人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