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将军，如果那一次没有将军率冉家军赶到。我在那一年，就已经死了。”

山坡上，陆璃强撑着垂暮之躯，用尽力气把话说完。一双老眼之中，满是对易风的爱恋。

她身体晃了晃，一副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

易风连忙将她搀扶住，下意识地说道：

“小心点。”

陆璃稳住身形，靠在易风身上，淡淡一笑道：

“我虽是女子，但当年也和那些男人一样，上战场杀敌。”

“可在你这里，我依然只是个小女子，深受将军恩宠。自从那天见到你之后，我虽死，也无憾了。”

当年的倾城容貌，如今已变成一张枯槁的人皮。易风看到陆璃这番模样，心里莫名的难受起来。不光是他，哪怕是冯小芸和秦幽若，看到陆璃现在的模样，都不由得有些唏嘘。

此时山坡下面，敌军已荡平。

苗晓天受伤的那条腿，也被年轻人的士兵们上好药包扎了起来。

“多谢兄弟搭救，救命之恩，永生难忘！”

苗晓天看到汉人的队伍，激动万分。虽然大腿受伤跪不下来，但他仍然弯下腰来，给年轻人还有那些士兵鞠躬。

“多谢救命恩人相救！”

那被救的女子，也赶紧单膝跪地，向那年轻人表示感谢。

“都是汉家儿女，不用行此大礼，两位都起来吧。”年轻人见状，连忙将那女子先搀扶了起来。

也许是那女子样貌倾城，年轻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女子也感受到了年轻人欣赏的目光，脸色微红了起来。

“兄弟，你们是哪支队伍的？三百人，竟把千人的队伍杀得一个不剩，好生勇猛！”

苗晓天想起刚才的激烈大战，忍不住赞叹起来。

“冉家军。”

年轻人冲他笑了笑。

“我们是附近的乞活军，我叫苗天。”苗晓天自报家门。

“小女陆璃，还未请教将军大名。”那女子也说道。

易风闻言，咧嘴一笑道：

“原来是乞活军的兄弟，我叫冉闵，以后一起对抗这些胡人吧！”

……

山坡上，场景突然开始变幻。

原本易风他们身处在一处山坡，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处营地。

只见冉闵，一个人站在高台之上，下面是几十万汉人。

而易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这高台的边缘，看着这一切。

苗晓天说道：

“这已经是我们遇到冉闵将军的两年后了，乞活军和冉家军一起对抗胡人，形同一家。但这么多的汉人，总要有一个智勇双全的领导者，来领导他们。”

“这个人，非冉闵将军不可，这也是几十万汉人，共同选出来的。”

台上，冉闵还是穿着那副金色铠甲，手持魔刀，威风凛凛。

台下，陆璃穿着青色的裙子，站在人群中，痴迷地望着她心目中的英雄。

冉闵也望着台下几十万汉人同胞，高声道：

“汉人本是一家，不管是乞活军还是冉家军，同为汉人，我们不分彼此。但行军打仗，总要有一个领头的。俗话说群龙不可无首，我冉闵，承蒙大家看得起，今天官拜大将军，领我所有汉人，死守这片土地！”

“面对那些胡人们的残暴，我们汉人绝不屈服，和他们不死不休。”

“为了逝者，为了保存汉人血脉，哪怕我们战到只剩最后一人，也绝不后撤半步。”

“从今往后，我们乞活军，只能前进，把胡人们赶出中原！”

一番热血激昂，几十万汉人同时高喊着冉闵的名字。

有了冉闵，他们便有了主心骨。从今往后，汉人便有了尊严，不再受胡人们的欺辱和残忍虐杀。

“冉闵！冉闵！”

“冉闵！冉闵！”

这几十万的呐喊声，震天响地，纵然是天上的神仙，也被这呐喊声震得耳朵发疼。

这样的场面和气势，难得一见，王越他们顿时也被震住。

苗晓天说道：

“从这天起，冉闵将军算是彻底成了汉人当中的领袖，也是乞活军的灵魂人物。”

“五胡乱华时期，纵然是那些胡人，也没有不认识冉闵大将军的！”

过了一会儿，人群散去，练兵的练兵，劳作的劳作，巡逻的巡逻。

冉闵从台上下来后，陆璃便忙不迭地迎了过来。

只见她俏脸颇红，战马上是巾帼须眉，战马下也是温婉如少女。

“将军，父亲托我来问问，问……将军什么时候……娶我过门……”

陆璃一副含羞的样子，声如蚊音般地问道。

在古代，女子可是比现在的女子要矜持许多，婚姻大事都是父母说了算。别说是亲口问这种问题，就是和男方见面，在过门之前，那都是必须越少见面的越好。

可见陆璃，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嫁给冉闵了。

“今年已过一半，来年开春，阿璃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到时候我灭掉羌族，以此做大礼，便上陆家提亲，娶阿璃过门。”

高台上的陆璃，望着这一幕，嘴角含笑。

这可是她曾经的青春，她的青春，活在厮杀里面，除了厮杀，便只剩冉闵。当年她可是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子，冉闵娶她的时候，真的差点灭掉羌族，以此来做大礼。

羌族人，最后被冉闵杀得只剩不到一百人。那一百人逃到其他胡人部落，才得以保证羌族没从华夏神州这片土地上被抹去。

紧接着，场景再一次发生了转换。

这一次，是在辉煌的大殿之上，只见冉闵，穿着黑金色的龙袍，挽着陆璃的小手。陆璃身着恢弘大气的古典红色嫁衣，头戴金色凤冠。

她终于，成了冉闵的妻子。

这一年，也是冉闵自立称帝的那一年。他成了魏国的皇帝，而陆璃，也成了陆皇后。

冉闵牵着陆璃的手，登上大殿龙椅的这一幕，看呆了所有人。

这所有人，包括当年的那些人，也包括王越和冯小芸他们。

什么叫风华绝代，他们现在才明白风华绝代的真正含义。当陆璃穿着嫁衣，戴上凤冠，成为冉闵妻子的那一刻。风华绝代这个词，便是为陆璃而创作出来的。

不管是冯小芸还是秦幽若，此时在年轻时的陆璃面前。都不由得黯然失色，微微低头，有些自卑起来。

“公元305年，冉闵将军自立称帝，改年号为永兴，国号大魏。从此，流离失所的汉人有了归宿。那一年，也是夫人嫁给冉闵将军的时候。那些流落在外的汉人，听说了冉闵大帝和陆皇后颁布杀胡令，纷纷前来投奔。那几年，乞活军的壮大，几乎到达了一个巅峰。”

苗晓天在一旁，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此时的陆璃，望着自己当年嫁给冉闵的情景，不由得落泪了。

易风的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因为他的记忆，已经苏醒了大半，他记起来了很多事情。

尤其是他和陆璃的点点滴滴，那一幕幕仿佛电影片段一般，在他脑海里都过了一遍。

陆璃，真的是他的结发妻子。

“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易风望着苍老的陆璃，声音颤抖地问道。

陆璃眼角含泪，嘴角却含着笑，说道：

“将军以为我过得很苦吗，可我知道将军没死，心中有期待。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还会重逢，哪怕只有一天，我也开心。”

“事实上，我等到了重逢的这一天，我很开心。这些年，幻想着和将军重逢的场景，我同样很开心。”

易风望着她，突然鼻子一酸。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竟然会忘了自己的结发妻子，让这么爱他的女人，等了这么多年。等得头发花白，等得老态龙钟，才终于等来了已经失去记忆的他。

一旁的秦幽若和冯小芸，也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落下了两行清泪。

紧接着，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是在一座山上。

在众人前面的不远处，只见身穿金色铠甲的冉闵，正在追一个落荒而逃的银色铠甲的将领。

苗晓天脸色一变，惊呼道：

“这里是遏陉山，那个逃跑的就是慕容恪！”

“这里就是冉闵将军身死的地方！”

这话一出，大家全都紧张了起来，包括易风。

就是这一天，他作为冉闵的那段记忆被人强行封存了，他忘了苗晓天，也忘了陆璃。

这里是冉闵的终结之地，也是某些悲剧的起源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