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余波
因此宋知县不由发出了一声感叹:“辽东大乱杀戮四起,这固然是一件天大的坏事,但是却让我等海右官佐看到了绝好的机会!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只是普祥真人的看法却与宋知县完全不同,他觉得辽东变乱对于闻香教来说那真是绝妙的大利好。
虽然这种利好现在还没有全面显露出来,但是现在闻香教至少多了购买几百副兵甲的银钱:“辽东货又涨了不少!”
他对面的郑希文却是锁紧了眉头:“我知道辽东山货海货都涨了不少,但问题是辽货生意不好做了。”
过去若干年间,临清郑家一直在经营辽东商路,虽然利润不够丰厚,却胜在细水长流,对于临清郑家来说可以不无小补,可是这几个月的辽货行情让临清郑家的主事人完全看不懂,等到郑家反应过来的时候,郑家在辽东又遭受了一次重创。
虽然辽东的秩序没有彻底崩溃,但是与郑家有来往的好多商号在这一次抚顺堡之役损失惨重,他们的资金链出现问题以后,郑家的辽东生意就完全撑不住,很多还没有结算的钱款眼见短时间内就收不回来了。
至于在路上的货物损失也是一塌糊涂,表面来看郑家凭着存货是赚了不少,但实际的损失到现在还没有盘点出来,但郑希文知道肯定不是一个小数字。
还好这一次临清郑家没有货物放在抚顺堡,不然货物丢了都不知道找谁索赔,要知道在抚顺堡女真人可以俘虏了“人畜三十万”,战利品搬了整整五天五夜都没搬完。
普祥真人却是笑逐眼开:“我们闻香教又不做辽东生意,管他辽东生意好不好做,现在只要把这批辽东货出清了,至少能赚上千两银子!”
只是郑希文却是锁紧了眉头问道:“普祥真人,我且问你一句,金燃这人该怎么办?”
建州女真攻破抚顺堡,甚至还把前来救援的总兵官都给杀了,这完全出于郑希文的意料之外。
虽然临清郑家胆大包天,什么不要命的生意都敢做,但是现在女真已经不是杀官造反的问题了,而是标准的敌国,若是被人查到临清郑家与女真勾结得这么深,临清郑家恐怕就是一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但是临清郑家又不愿意放弃与建州女真的关系,放弃与建州女真有关的利益,特别是抚顺之役以后辽东大乱,谁都明白只要跟老奴勾上关系,那就有源源不断的金山银山。
普祥真人对于郑希文的心态看得很清楚,也知道不仅仅是郑希文这么想,恐怕整个临清郑家都在这么想。
只是他倒是一个标准的亡命之徒,直接就说道:“咱们为什么要搞临清会?不就是想干翻柳小魔,郑希文,你好好想一想,女真人与柳小魔这两个人你更恨哪一个?哪一个又是你们临清郑家真正的生死大敌!”
普祥真人这么一说,郑希文立即明白过来,他当即说道:“我们临清郑家与他们女真人算是老朋友了,女真人在辽东再怎么杀人越货,想杀到山东来那也是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情,可是柳小魔……”
一想到安楼寨那一战的情形,郑希文几乎连牙齿都咬碎了:“柳小魔是我们郑家的生死大敌,柳小魔一日不除,我们郑家就是一日不能安枕无忧!”
普祥真人连连点头:“你们郑家能这么想,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郑希文很快就想到了新问题:“现在衡王府还是我们临清会的成员,周杜达已经因为这事追问了我五六次了,我该怎么答复周杜达与衡王府?”
衡王府与临清郑家在这件事的立场完全不同,临清郑家与建州女真没有什么矛盾冲突,可是衡王府既然是大明朝的藩王,哪怕他们与柳鹏有再多的矛盾,但是建州女真现在是大明的真正敌国,他们自然就不能与女真人保持来往。
普祥真人当即笑了起来:“那就把金燃赶出临清会,以后由我来联络金燃与女真人,一切风险都由我们闻香教来承担,你看这样如何?”
“好!”郑希文觉得这普祥真人看起来精明,大事却是糊涂得很,居然把最危险的事情直接揽过去了:“以后联络建州女真的事务就交给你们闻香教了!”
只是普祥真人也是十分得意,这等于他独占了与女真人的联络渠道,任何人想要与女真人打交道都要通过闻香教。
当然闻香教这么干,自然是风险重重,但问题在于闻香教现在干的事情,本来就是天下间风险最大的一件事--造反!
而作为即墨焦家的家主,焦文博没想到事情突然起了这样的变故。
只是边墙失守,蒙古人与女真人进来杀人越货的例子多了,他也不觉得大管家到底作错了什么。
如果他猜得不错,女真人只是“攻入”了抚顺堡而已,而不是攻破了抚顺堡,顶多是斩杀俘虏百八十名军民而已,没有什么大事。
可是焦文博真正去打听以后,却是越打听越是心惊,事实正如龙口所说的完全一样,是整个抚顺堡都被女真兵攻破了,严格来说是抚顺一带的所有堡、寨都被女真人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了。
上万军民商人以及不计其数的财物都成了女真人的战利品,大明在北边已经多少年没遭受这样的损失,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边境冲突,而是两个敌国交兵的架势了。
而且焦文博也听说建州女真已经建国称汗好几年,据说努尔哈赤连年号都起好了,说今年是大金国“天命”三年,以后恐怕辽东就绝要要多事。
辽东若是多事,山东这边就绝对不能有事,焦文博唯一的希望就是努尔哈赤不能再闹下去了,只是很快他就绝望了,因为接下去传来的消息更让他震惊莫名。
这一次女真兵不仅仅是攻破了抚顺堡那么简单,事后辽东出兵上万大兵救援抚顺堡,结果救援不成反而跳进了女真大军的包围圈,上万大军全线崩溃官兵死伤无数,据说还有一个广宁总兵官死在了里面。
辽东已经多少年没有总兵官战死过了?
那可是总兵官啊!焦文博听老辈人说过,嘉靖未年,辽东副总兵黑春出战受挫,不但全军大挫而且还成了鞑子的俘虏,最后被俘的黑春被鞑子虐杀,这件事震动辽海,
但那都是嘉靖朝的事情了,而且那一次黑春也不过是带了几百人出阵而已,万历朝李成梁主持辽东,虽然有过不少挫折,但是象这样的大挫从来没有过。
要知道,两次抚顺之役虽然不知道死伤了多少将士,但是已经有逃出生天的残兵已经一路南逃,一路逃到了即墨县,焦文博亲口问过那个惊惶不定的逃兵,逃兵给出了一个让焦文博大吃一惊的结果:“至少有几万官军死在了抚顺堡内外!”
虽然这人只是普通一兵,未必知道整个战局的变化,但是焦文博却很清楚,这次大明在辽东恐怕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挫折,上一次这个级别的大挫,恐怕还是土木之变的时候。
焦文博心底原本是有很多美好的谋划,但是确定这个消息之后,他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他只能把大管家找过来细细询问:“那次张玉蝉的生辰,质洪你真得没到场?”
大管家一脸委屈地说道:“这都是老爷你交代过的事情,当时曾建辉那个小人仗着有柳鹏撑腰,四处煽风点火,一只只暗箭就朝着我们焦家射来,我发现根本没办法辩解,而且老爷也交代过了……”
“哎哎哎……”焦文博当时确实有交代过大管家有机会就尽可能直接退场好省去一份厚礼,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质洪,你应当先到场然后慢慢退走也不迟!”
大管家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有这样意料之外的演变,只是他得为自己辩解:“他们龙口与剑盟又能拿咱们焦家怎么办?没有剑盟支持,咱们焦家在即墨已经过了一百多年,再说了,咱们现在还拿着盟剑,龙口与剑盟未必敢轻举妄动!”
话是这么说,但是焦文博还是有些没底,毕竟现在外面风言风语实在太多了,剑盟这块招牌也突然变得值钱起来,很多人知道他是剑盟的成员都过来跟他打个招呼,想跟龙口与柳鹏攀点交情。
但问题在于,现在焦家非但不是剑盟的核心成员,甚至连边缘成员都未必是,因此焦文博只能安慰自己:“质洪,我去打听打听,那一天有几个人退场还是根本没到的?我们这次多多少少吃了亏,以后得相互联络感情。”
剑盟有什么了不得!
焦文博听大管家说过了,当时没到场或是头号人物没来的剑盟成员差不多有一半,只要把这批剑盟成员组织起来,到时候即使不能与剑盟平分秋色,怎么也是东三府数得着的强力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