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讨价还价
而卖米的辽东商人已经美滋滋地估算起今天的利润,今年辽东米豆大丰收,收购一石米他只用了七钱银子,而运到登州这边却能卖到三两二钱,即使扣除了中间发生的费用,这也几乎是四倍的利润。
只是交易很快就变得有点冷场了:“你们怎么不收庄票?这可是北海钱庄的庄票,在我们登州这可是等同于真银白银啊!”
“是啊,北海钱庄的庄票,没加盖龙江与东莱的印记啊!”
“不收庄票?那没办法,我只好回城里去买米了!”
“这世上哪有人有生意不作,连北海钱庄的钱票都不收!”
情况很复杂也很简单,那就是这些辽东粮商大多数是第一次到登州来,所以他们拒收北海钱庄发行的庄票,至于加盖了龙江与东莱两家钱庄印记的庄票,那就更不用说了。
因此辽东商人遇到他们到达登州以后的第一次挫折,虽然他们很快就弄清楚,这些叫作庄票、钱票的纸片在登莱两府实际跟真金白银差不多,登莱两府的老百姓甚至可以拿着这些庄票到官府解纳税银,但是他们当中的多数人仍然拒收庄票作为支付手段。
毕竟他们是辽东人,又不是登州人,收了庄票根本没处用,带回辽东这根本就是一张废纸,而码头上有人已经议论开来了:“早知道这样的话,北海钱庄应当到辽东开家分号啊!他们在上海在莱州都有分号,怎么不到辽东开家分号?”
“不止是上海跟莱州有分号,现在北海钱庄在济南府也开了一家分号!”有消息灵通的人透露了最新消息:“现在省内我觉得就差一家临清州的分号了,省外的话还差两个地方,京师加上辽东,北海钱庄是应当到辽东开一家分号了!”
“别说辽东了,现在黄县都有多家钱庄,结果县城倒还没有一家钱庄,所以辽东没开分号那也正常啊!”
“正常是正常,可就是不方便啊,你看看现在这些辽东商人就不收庄票了,大家明明看到便宜的米,就是买不到手!”
在登州市面上,庄票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流通货币,特别是在这场旱灾之中北海钱庄的庄票彻底建立起了自己的信用。
现在登州市面大致是五分用票,三分用钱,两分用银的情况,庄票已经压过了铜钱占据了绝对的领袖地位,而现在这些辽东商人不收庄票,等于把过半数的生意拒之门外。
因此这些辽东商人也是十分心神不定,他们虽然不收庄票,但是看到丢掉了这么多生意,也是急在心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好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好兆头,一群又一群的登莱商人走过来问价,比起普通的登州市民,他们有着十倍百倍的购买力,一开口就是几百石甚至上千石,至不济也是几十石,不象普通的登州市民最多只准备买下几石米。
有些登州市民手头紧,他们虽然很想多买点米,但是连半石米都买不起,只能求着这些辽东的粮商卖他们一两斗米,有些登州市民甚至连一斗米都买不起,他们手上的银钱只够买半斗米。
还有这些赶过来的登州市民都是消息灵通而且脑子挺活的,所以至少能买个半斗,不至于有些贫寒至极的饥民只能拿出几十个大钱买上一合或是几合米。
所以辽东粮商虽然获得了开门红,但是也知道这样折腾下去不是办法,这一次金百万联络辽东佟家可是准备运上百万石米豆到登莱州,光是这第一波运到蓬莱水城的米豆就有二十万石,这么几升几斗地零敲碎打地散卖,天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把手上的谷米出清。
还好现在终于来了大主顾,大主顾胃口很大,动不动就是几百石甚至上千石,听得辽东商人个个眉飞色舞,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
只是双方虽然都有意向,但是价格怎么也谈不拢,登州实际成交的米价现在是一石三两六钱银子上下浮动,而为了拿下开门红,辽东粮商给出了一个好价钱,一石米只要三两二钱,比登州府城整整便宜了四钱米。
但是这些登莱商人既然要买几百几千石,他们不可能在这么一宗大买卖只赚个零花钱,普遍希望成交的米价能在二两以下,有些登莱商人更是狮子大开口,连一两银子的价钱都不肯给。
商场上漫天开价讨价还价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辽东粮商当然是咬紧牙关守紧自己的底线,零售价是三两二钱,那么批发价应当在三两左右,或许稍稍再让几十文钱。
双方在这个问题上还没到妥协的地步,而登莱商人很快就转换话题,仍然是辽东商人最头痛的庄票。
辽东商人事先听人说过登莱通行北海钱庄的庄票、钱票,只是对于这种说法没有清晰的认识,而这些登莱商人的条件让他们清楚北海钱庄的庄票、钱票在登莱两府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这些登莱商人都表示他们现在手上只有北海钱庄的庄票,除此之外也有一些龙江钱庄、东莱钱庄的庄票,即使不是见票即兑,兑换的期限也非常短,还有一些北海钱庄新近的小额钱票,他们只能拿这些庄票与钱票来进行支付。
辽东粮商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要求登莱商人拿白银、黄金来进行支付,而这些登莱商人当即表示如果要支付白银、黄金的话,辽东粮商就必须接受赊欠的条件,他们手上的真金白银甚至不够支付定金。
辽东粮商再次拒绝这样极不合理的提议,而一部分登莱商人则提出了另一种选择,他们可以用黄金、白银与铜钱来支付,但是到时候得在成交价再打一个很大的折扣。
具体是多大的折扣,带头的吴孟辉吴老板没说清楚,但是这个“很大的折扣”绝对不是小数目,所以现在场面虽然十分热烈,但是真正的成交量并不多,只有听到消息的登州市民拿着白银、铜钱与庄票来买便宜的辽东豆,一袋米往往要卖好半天才能成交。
“亏死你们!绝对要亏死你们!”
在辽东粮商不曾关注的角落里,赵显星气得直跺脚:“好一个金百万,都不到赵爷我这拜码头,居然敢来砸赵爷的饭碗!”
作为和丰仓大使,赵显星的气愤自然是很有道理,他这个仓大使本来就是小媳妇,上有知府同知通判推官管着,下有一群虎视眈眈的饿狼要抢肉吃,更不要说现在和丰仓早已经是龙口帮的天下,即使柳鹏没空管着他,常驻米业会馆的曹知县也对他指手画脚。
现在这种大灾之年,谁能从和丰仓弄到米实际就是弄到了真金银山,因此大家整天都盯着和丰仓盯着赵显星,一定想要挑出点毛病来,所以赵显星明明守着金山银山,却是什么都没捞到。
还好他这个人还是很有办法,虽然在和丰仓内部很难上下其手,很快就同北海钱庄联合起来提供各种方便快捷,好不容易攒下过千石米豆的身家准备赚足一辈子的身家,却没想到一声噩耗传到了他的耳中来。
成船成船的辽东米豆还没运到登州府,赵显星已经急得跳脚,千里做官只为财,他从陕西大老远跑到登州这苦地方不就是为了多捞点银子,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弄到了一点粮食,结果这些该死的辽东人就要砸他的饭碗。
二十万石!第一波运来的辽东米豆就有二十万石,而赵显星手上才几千石粮食而已,搞不好市场就要被这些辽东人完全搞坏了,最后赵显星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五千石粮食全部砸在手里。
前几天赵显星还在盘算着,五千石粮食如果全按三两六钱的市价卖出去,他肯定能稳稳当当地做富家翁,可是辽东米豆过来以后,他手上这五千石粮食又能值几个钱?
因此赵显星赵大使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听说辽东的粮船靠岸,他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嘴里骂个不停:“小心老子一把火把你们烧个干干净净!”
“辽东的米豆运到咱们登莱来,这是天大的好事!赵老哥急什么!”雷初阳却是风轻云淡地说道:“真不用急!”
赵显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老雷,柳少有什么吩咐,他准备怎么对付这些可恨的辽东奸商!”
他自己就是真正的大奸商,只是现在却把这些运来大宗米豆的辽东商人骂成了奸商,只是雷初阳倒是理解他的心情:“老赵,急什么,你可是和丰仓的仓大使,他们运来了这么多石米豆,迟早要求到你这边来!”
“为什么要求到我这边来?”赵显星突然明白过来了,他一拍大腿:“他们是迟早要求到我这边来的!”
他马上就想到更多的细节:“那柳少有什么安排没有?他让我准备怎么办?”
雷初阳却是笑了起来:“和丰仓是官仓,怎么能让民间粟米进来,到时候或是出了什么事,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