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福扯了扯嘴角，看似是想笑，但是眼里又充满对死亡的恐惧，还有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好一会，他唇瓣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昏死了过去。

“有福……”贺晏之嘶喊。

贺晏之把他放下去，又试着拼命的想把车子抬起来，就算抬不起来，减轻他身上一点重量也是好的。他咬紧牙关，一次次的使出浑身力气。

派出所的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车祸发生后大约十分钟的样子。贺晏之仍然坚持着一个姿势，就是尽全力将车子抬高，减轻张有福身上的重量。

派出所的人赶到后，一群人合力将车子抬起来，这才把张有福从下面救出来，之后直接送往医院。

至于周强，他被困在车里，伤的没有张有福那么重，但是也昏迷了。

……

两个人一同被送到医院，考虑到张有福的情况比较严重，所以就先送去了镇上医院。并且让人迅速的把张小红和两个孩子找了过来。

周强那边，也有人赶往城里通知亲属过来。

简陋的抢救室外，所有人都紧张的等候着。贺晏之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是医生几次叫他将包扎他都不肯去，一步不离的守在这里。

张小红领着孩子赶到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大伙都一个个都面色沉重，还有派出所的人在，加上贺晏之满脸是血，身上都是淤泥，她心里不安起来。

“你……你们找我来啥事呀？”张小红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家的目光移向她，眼神都特别的凝重，沉重的气氛，如果一团棉花塞在人胸口，叫人喘不过气来。没有人开口，大家都在等里面传来好消息，这样开口多少能轻松一点。

张小红更加纳闷了，这找她过来，一个个又不吱声，啥意思呀？

“你们都啥意思呀？咋都不说话呢？”张小红又问。

储六月几次想开口，但每次都被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最后，是贺晏之站出来，将事情经过跟张小红讲了一遍。但是他没敢说张有福伤的有多严重，只说在里面救治。

张小红听闻后，整个人软软的瘫坐在凳子上，双目呆滞，半天都没反应。

倒是二妞和扁豆听说她爹出事，两个孩子顿时就大哭大喊起来。

“爹……爹……我要爹……”

“爸……爸……”

两个孩子一个哭着喊爹，一个哭着喊爸，都朝抢救室里冲过去。

“二妞，扁豆……”储六月冲上去抱住俩孩子，派出所的通知也帮忙拦住他们。

“我要爹……我要爹……”扁豆拼命的挣扎哭喊着。

“扁豆听话，你爹马上就出来了，听话啊，别哭了。”储六月一边给孩子擦眼泪，一边安抚孩子。

这个年代的抢救室很简陋，就一扇门当着，孩子这样大哭大喊，肯定会影响到里面的医生。储六月把哭闹不止的扁豆给抱开了。

“爸……爸……爸你快出来……”二妞趴在门口朝里面喊着。

张小红在孩子的哭声中回过神来，她气势汹汹的过去把二妞给拖过来，斥责道：“死丫头，你嚎啥嚎！你爸那条贱命硬的很，阎王爷他要不走。”

这话是说给二妞听得，也是说给她自己听得。

“妈，我怕……”二妞扑在张小红怀里，想哭又不敢哭，只能小声的抽泣。

张小红心里也怕，一颗心不安的跳着，跳的很快；但是她不敢去想，不敢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大约几分钟后，抢救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名医生走了出来。

“我男人呢？”张小红第一个就冲上去抓住医生问道。

“一死一伤，我们已经尽力了。”

张小红脸色陡然惨白如纸，整个人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甚至能听到牙齿磕碰的声音。她不敢再继续问下去，怕听到可怕的结果。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安静，犹如一滩死水，他们就像是被溺在水中，每呼吸一下，都觉得相当困难。

“周强的家属赶紧去交医药费，张有福的家属把人抬回去吧！”医生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又进了抢救室。

张小红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所有人最不愿意听到的结果，最后还是听到了。

……

张有福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村里老老少少，帮忙的帮忙，悲痛的悲痛。

最悲痛的莫过于张家的老老少少。世上再没有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痛苦不堪的事了。张家二老哭的几次昏死过去，最后不得不把他们送回老房子里，减少他们目睹悲剧。

整个村里，都被哀伤和悲痛笼罩着。

老天爷好像也哀泣了起来，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储六月来到张家的时候，村里的一些有经验的老人已经将灵棚这些需要的东西都搭好了，人也已经清洗干净，换上了一身新买的衣服。

储六月在门口站了一会，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哀伤的场面，她逃离了。

回到家，张小红和二妞，扁豆守在张有福身旁的样子，始终浮现在她眼前。世上没有比那种场面再让人揪心心痛的了。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可是……

如果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她宁可死的人是她。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晚上。

储六月也不肯出去吃饭。从回来后，她就一直躲在房里，滴水未进。

贺杏花看她这样不吃不喝也不是个事，就端了一碗米粥给她，“六月，你多少吃点吧。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样不吃不喝也不是个事，想开点吧。”

储六月卷缩在床上，眼睛都哭肿了，还是一声不吭。

贺杏花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在床上坐了下来，叹道：“出这种事，大家伙心里都不好受，但是事情已经出了，便只能挺起腰杆撑过去。明天我陪你去镇上给人家买点东西送过去，算是给人送行了。”

储六月总算是有了一些反应，她抓住贺杏花的手，“小姑妈，这种事我不懂，你看看我们需要买点什么，明天你让陈大骑车带你去看看，你给多买点，都照最好的买。还有衣服，鞋子这些，都给多买点。”

“我给你拿钱。”储六月从床头柜里照出钱盒子，从里面抓了把钱塞给贺杏花。

她现在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

贺杏花看了看手里的钱，又是叹气，“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了。”

储六月眼眶里挂着泪，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别难过了。”贺杏花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安慰她。

储六月又靠在床上，呆呆的出神。